终于回到了千隐山,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莫鸢还未下车门,只听外面是荀秣欢呼雀跃的声音:“小鸢!小鸢!”
她笑起来,才一跃下车门就被荀秣抱了个满怀,莫鸢趔趄两步站住,拍着荀秣的背:“好啦,狗末末,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快松开”
“我不!我不要小鸢出山!不要离开我”祁堇衾在一旁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跟着莫彦进了阁中去。
莫鸢一时有些难堪,却怎么也推不开荀秣。
宓倾儿下车来,揪了揪荀秣的耳朵笑道:“哟莫鸢,你居然还养了只傻狗?”
荀秣瞬间放开莫鸢,对着宓倾儿呲牙发出警示性的低吼。
莫鸢松了口气,看着对峙起来的宓倾儿和荀秣,无奈的扶了扶额。拉住荀秣道:“狗末末,这是朋友宓倾儿,别看到小猫就想跟人家打架!”
小米“啧啧啧”的摇头:“这下千隐山可热闹咯”
莫鸢一回山就跑到了双瑟的莜竹居,从包里掏出一大堆的吃的。
双瑟扒拉着看了看道:“这大半我可都会做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听狗末末说来了一群人可热闹呢。”
莫鸢点点头,一个个说了起来:“没有很多啦,一个师兄的跟屁虫宓倾儿。”
“对,可讨厌了,一只臭猫。”荀秣附和道。“还有一个我下山交到的朋友祁堇衾,是师父邀他回山的。”
双瑟笑了一下:“看来是过客,热闹不了多久。”
莫鸢没由来的失落了一阵,她转了转念拉双瑟在桌边坐下:“这次出去可出了不少事,我得细细同你说说。”
莫鸢把下山后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双瑟,北海魔兽出逃,乾镇摄灵,明潭质鳞血案这一系列的事接踵而出,当这么连在一起说出来的时候,莫鸢也觉得有些蹊跷。
双瑟神色一点点凝重起来:“明潭之事我倒是听说了,只是没想到你就在明潭,所幸你无事。”
荀秣也不知听懂了几分,喊道:“以后不许小鸢离开我!外面太危险了!”
莫鸢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嘛。”
双瑟继续道:“但魔兽一事应当被封锁了消息,你也别告诉其他人了。”
莫鸢一下捂住嘴:“这事师兄本就是瞒着我的,是祁堇衾告诉我的。”
双瑟抬眸探究的看了一眼神色不自然的莫鸢,一时心下了然,嘱咐道:“六界可又不安定了,你出门在外小心些。”莫鸢点点头。
莫鸢这次回来荀秣可谓寸步不离,生怕哪一会儿莫鸢就跑了似的。
“狗末末,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荀秣委屈巴巴地说道:“前几日小姨说,要带我出山去看病可我没病啊,我不想离开小鸢。”
莫鸢心中也疑惑起来,莫非卫苏找到了其他修魂复魄的法子?不过这也是好事,得劝荀秣去。
“狗末末,这是好事啊,你当然没病啦。只是一直长不大。”荀秣歪了歪头表示不解。
莫鸢摸了摸他的头:“等狗末末能长大了,变得更厉害了,那时候就能保护所有人了。”
“真的吗?”荀秣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真的啊,到那时,我们可以一起去人间游玩,有狗末末在就不怕遇到危险了。”
荀秣一下喜笑颜开,眯起眼笑着,露出两个尖尖的犬牙:“我要保护小鸢!和小鸢游玩人间,吃遍所有好吃的!”
“对!吃遍所有好吃的!”莫鸢也笑了起来。
次日,荀秣果然不见了。
听双瑟说,许久之前莫鸢还未回山时卫苏便说要带荀秣下山去,但荀秣极其抗拒,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山,天天只守着千隐阁的大门。
昨日不知发生了什么,回去就拉着卫苏说要下山。卫苏求之不得当机立断的就带荀秣离开了千隐山。
双瑟说完看了看莫鸢:“他日后定会是你的一道劫。”莫鸢讶然不解。
双瑟笑道:“情劫。”
莫鸢一下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双瑟你瞎说什么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断没有别的旁的什么”
双瑟叹了一口气:“且不知那孩子如何想,但他这般对你百依百顺你也知狼族最是情深,向来从一而终”
莫鸢羞愤的一跺脚道:“双瑟你怕是话本子看多了!我走了!”说完,大步跑了出去。
莫鸢跑回阁中才知晓师父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与祁堇衾议事。
莫鸢心中一悸,祁堇衾到底和师父有什么关系,又与青丘有什么关系?莫鸢心中疑窦丛生,当下便决定去一探究竟。
莫彦在文室查阅典籍,宓倾儿自然也跟着。小米称这次出去耗了太多精力,一回山便化成了镜子的原型,恢复精力。
正好莫鸢独自一人悄声来到了书房外站在廊柱后面一动不动。
房间里传来祁堇衾的声音:“没错!你如何得知?你是何人?”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何人?”
“呵,我是何人?我不过是一个六界难容的半妖罢了。”祁堇衾声音冰冷,甚至带着自嘲。
“不!你不懂”莫淮的语气是少有的激动。
“我不懂?我所看到的就是这样啊,我父母双亡,一个人受尽苦痛,我向谁问?你们这些人,总是说我们不懂!你们都不反思一下,我们从何而懂?!”
莫鸢使劲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心中像是有一根弦被重重的拨了一下颤抖着发出嗡鸣。
房内一阵沉默,莫淮压抑的声音响起:“是,我们不对我现在就告诉你。”
“你不是半妖,你母亲是青丘白狐之一,云冉。青丘是为狐仙之地,所以她不是狐妖。你父亲祁尧是凡间镇海将军,而你全然继承的是你母亲的仙脉。
你是当今青丘寻了数百年的狐仙少帝。
你母亲她你不要怪她,当年,你母亲瞒着仙凡两边与你父亲私自生下了你。
我们不知她与祁尧私定终身,触仙凡禁忌之恋。而祁尧及凡间的众人也不知道你母亲的身份。原以云冉的仙法道行瞒上百年完全可以,但,命途中总是有变数”
莫淮顿了一下,莫鸢仿佛看见此刻师父用那幽深的眼瞳,深不可测地望着祁堇衾。
莫鸢心底闪过失落,原来,祁堇衾不是狐妖啊我果然还是一个人吗?
房内一阵寂静。
“当年,你母亲明知生下你,她的身份极易暴露。但她却一意孤行,以身犯险。
你十八岁弱冠之年也正是仙体成熟之日,宴礼上忽现仙体,你母亲身份暴露,受到凡人攻击。而你父亲受到惊吓,大病一场。因身份特殊,将军之妻实为狐妖一事闹的满城皆知。
你父亲终药石无灵,那日也正是他阳寿已尽。你母亲将数千年修为渡给你并隐去你仙体,将青丘帝君的玉佩给你。她追随你父亲跃入轮回台”
“够了,这套编出来搪塞的说辞你当我不知吗?
当年我为何忽然显出原形?宴礼上不过官家众人又怎么闹得满城风雨?我母亲因为什么被囚禁挟持,又因为什么选择一死了之?这些你们都置若罔闻,不管不顾吗?”
“这这其中牵连甚广,六界势力交错复杂,你若是牵扯其中未必是件好事。”
“你不必多言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此仇,我祁堇衾必报!”祁堇衾声音低沉,字字珠玑,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莫鸢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却是字字戳心,这便是,初见时那个冷漠的他,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吗?
“你现在不是什么半妖,是青丘的狐仙少帝,一己私仇极有可能影响到六界格局,切不可轻举妄动。”房间内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祁堇衾的低沉压抑的声音缓缓响起:“我知道了。”
莫淮长叹一口气道:“不论如何,那已是过去了,你即刻便回青丘吧。你终究是青丘少帝,前不久我才寻到法子,恢复了她的仙体。如今置在青丘冰湖,魂魄虽回不来了,再见一面也好”
祁堇衾仿佛失去了力气,声音空洞:“好,多谢。”
莫鸢感觉双手发软,脑子里乱作一团,费力地瞬移回房间,她瘫倒在床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浸进被子里。
为什么要哭啊?我不想的啊,可是眼泪为什么控制不住啊,一直都是一个人不是吗?没有亲族又怎样啊,这么多年不是也过来了吗?
祁堇衾,他不是狐妖,挺好的嘛,我也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啊。
莫鸢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双手扼住咽喉,快要窒息般的痛楚眼泪还在向外涌,她猛地坐起。
用袖子快速抹干眼泪,低下头,大口呼吸。眼眶里蓄满泪水,她狠狠的闭眼,眼泪直直地落在地上,溅出一团水渍。
“丫头,别哭了。”
身后忽然出现一道声音,莫鸢一惊快速踩住地上的水渍,扭头不去看他。
“我才没有!我是为他高兴。”
“你要是真高兴就好,哭哭啼啼的也叫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