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鸢和祁堇衾虽已然离开了魔界,但殊言和宓倾儿都心照不宣的未曾言明。莫鸢已不在魔界,但只要消息不走漏,他们照样可以以此要挟聿怀。
第二日才是商定和谈的日子,但殊言和宓倾儿早已到了青丘。归海奕因先前莫鸢一事破例离开了北海,和谈在即便随莫彦留在青丘待命。
“好久不见呀,北海仙君。”宓倾儿在树上朝下俯视,望着归海奕调笑。
“是你?倒还当真敢来?”归海奕面容骤然冷峻,他后来再见到莫彦才得知,宓倾儿极有可能是曾经假意接近莫彦,放走北海魔兽的罪魁祸首,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素闻仙君身子弱,可别轻易动怒啊。”宓倾儿跳下树,看着归海奕对自己冷眼相待。
“北海魔兽一案,是你干的?”宓倾儿又笑道:“有证据吗?现在两界和谈,你我不能大动干戈啊。我来可是给你们送信的”
归海奕蹙了蹙眉,探究的看着她。
“不关心莫鸢吗?”
归海奕神色一变:“信呢?”
宓倾儿狡黠一笑:“莫鸢嘱咐了,给她师兄的。”
“你”宓倾儿扬了扬下巴。“带我去见莫彦。”
莫彦在屋内坐立难安,心急如焚。自那日与莫淮争吵过后,房屋便被下了极强的禁制,锁的他寸步难离。
房门外,一只莫鸢传来的千纸鹤悠悠飞近窗户却在刚碰上窗棂的片刻化为齑粉。莫彦心中蓦的一沉,他快步走到窗边。
窗外归海奕赶来:“大哥!”言罢,快速施了解除禁制的咒印。
莫彦一把推开门:“怎么样了?”归海奕扶住莫彦:“你先别急,小鸢给你带了信。”“在哪?!”
化作原型的黑猫宓倾儿,踱着猫步缓缓从转角出现。
莫彦眉头忽的皱起,手掌一翻一把利剑在握。“宓血卿!你还敢来?”
归海奕忙拦住莫彦:“大哥,特殊时期你先把剑放下,冷静一点。”
宓倾儿“喵”的叫了一声,跑进了屋旁的小竹林。莫彦沉着脸追了出去。
宓倾儿化作人形,如火般的红衣少女在一片翠竹中格外醒目,她一手抱胸一手捻着一封信,嘴角是压不住的笑。
“小鸢的信”莫彦伸手去拿,宓倾儿却一抬手一转身绕到他身后,在他耳边调笑道:“莫鸢亲自执笔所写,你可知是谁相伴在侧为她研墨?”莫彦飞快转身,一把握住宓倾儿拿信的手,另一只手抽出信封。展开信,是熟悉的莫鸢特有的字体:
展信安,师父师兄安好,我在魔界安然无恙,魔族也未曾苛待我。你等大可放心。何况小鸢一介小妖,命不足惜,怎抵得上神器瑬盏。万望你们以大局为重。师妹莫鸢敬上。
莫彦面上无波无澜,却明显看出紧咬后齿的动作,他一把握住信纸。宓倾儿倒是礼貌的站在一旁,仿佛对看信的人作何反应更感兴趣。
“祁堇衾与小鸢在一起?”莫彦轻描淡写的问道。
“没错,他尚仙体不稳但为了见她闯入魔界,身受重伤。此时两人正好好待在魔界。”
宓倾儿见他沉默不语,又道:“小鸢认定了她自是比不上神器瑬盏,没抱着你去救她的期望。宁可信任相识不久的青丘少帝,也不指望你这个师兄。”
莫彦却低头一笑,拱手对宓倾儿道:“多谢魔族尊使,如今两界和谈,我不便与你动手。我只需知晓师妹安好就够了,不劳尊使费心。告辞。”言罢,拂袖离去。
莫彦离开竹林没有回屋向反方向走去,见四下无人这才停下,他一手扶着墙一手抚上心口。
或许当初带她出山就是个错误。如今,莫鸢却终究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祁堇衾可以什么都不顾擅闯魔界去救她,但莫彦深知自己做不到的,无论是聿怀上神之徒莫彦,还是北海仙君归海彦。
“莫彦师兄!你可算出来了!”小米火急火燎的赶来,停在莫彦面前气喘吁吁。
莫彦忙站直身子,面无表情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米一脸绝望,咬咬牙道:“年糕不见了。”
莫彦晃了晃神才记起那个身着小衫裙的少女,年糕。她早在质鳞一案中身亡了。
魂魄不知被打散还是出了什么意外难寻踪迹,唯留下了一具灵体的躯壳,在青丘冰湖封存。
回忆骤然涌现,莫彦心中仿佛被一阵重击。
那时莫鸢转头对他道:“师兄,年糕还可以救的吧,能不能先把她的灵体保存”
那是第一次莫彦在她脸上看到那种,悲戚的表情。心下不忍,那时的他应下了“好。”
“什么时候的事?!快带我去看看!”莫彦顿时焦急万分,仿佛断掉了和莫鸢唯一的羁绊。
那是他亲口答应的,好好替她保存好年糕的灵体。小米也手足无措:“前日就不见了,但我也不知道去寻谁,冰湖的看守说没有任何人进入过,灵体是忽然消失的”
两人快速赶到冰湖,年糕的灵体并无什么人在意,也是放在冰湖的最外层,中心放的是上任青丘女帝云冉。
尽管年糕的灵体已失踪两日了,但除了小米和莫彦根本无人关心一只不知名的小兔子。“主人可宠年糕了,一定会很难过的。我们现在怎么办?”
莫彦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睁眼问:“什么时候,是谁发现年糕不见了的?”
小米表情沮丧:“两日前,我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冰湖,想着主人便想起了年糕”顿了顿“说起来,我进去时,已不见年糕,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这着实难办了,说起来除了莫鸢真的在关心那只兔子,其余人琐事尚且忙不过来怎么会在意一只无名小妖的灵体。在运送过程中就出了意外也未可知。
莫彦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就这么辜负了莫鸢的信任,自己从此又该怎么面对她。线索太少了啊。
莫彦揉了揉眉心问道:“最后一次见到年糕是谁在什么时候,速去查查”
宓倾儿在莫彦这里碰了壁,心事重重的前去寻魔尊殊言。
离开竹林只见归海奕还在屋外来回踱步。一见宓倾儿出来忙问“怎么样?信上说了什么?”
宓倾儿撇撇嘴径直略过归海奕,气道:“他就是块木头,执迷不悟!”
“魔尊不是说,时机到了自会放了莫鸢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归海奕知道莫鸢对于他大哥的重要性,莫鸢一日不回到他身边,他便一日不能安心。
宓倾儿顿了顿,停下脚步,回头故作微笑着说:“魔尊说的,你去问魔尊啊。”
“说的没错,你大可直接问我。”殊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正在归海奕身后。归海奕一瞬间僵直了身子。见此,宓倾儿闪身化为原型跑走了。
“不必了,我先走了。”
殊言拉住归海奕的手腕“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自从归海奕化龙失败后,两人再不复从前。“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你撒谎。”殊言向内扯过归海奕,让他面对自己。见归海奕一直避开他的眼神,殊言道:“不是想知道莫鸢的事嘛。”
归海奕甩开殊言的手:“莫鸢呢?”殊言面色一沉:“每次你都是因她才肯与我说上几句,她对你当真这么重要?”
归海奕一抬头正欲反驳,忽想起什么似的偏头道:“没错。”
殊言低声笑了起来:“实不相瞒,那狐仙少帝硬闯魔界,重伤了我,救走了莫鸢。”言罢,殊言抚上心口,抬眸观察着归海奕的表情。
“哼,堂堂魔尊能被仙体不稳的少帝重伤,你真当我”归海奕说到一半见殊言抬手抵唇忍着笑意,他忽然停住,一拂袖羞愤地转身要走。
却一把被殊言拉进怀里,拦肩抱住。
“口是心非。”殊言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归海奕紧咬下唇,后悔自己方才怎么一时嘴快就着了他的道。
殊言继续道:“待我寻到瑬盏,医好你的病”归海奕听闻,脸色一变欲挣开殊言的怀抱,奈何一番挣扎无用:“殊言!”
“你从未这样唤我,以后别叫我魔尊了。”殊言轻声笑着温言道。
归海奕这般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他感到无力,因动怒而加快的心跳让他一阵阵眩晕。他趔趄一步瘫软在殊言怀里。
“你我本不该有交集,即知相遇已是错,便该就此了结。”
殊言扳过他的肩膀,正面抱住归海奕:“不可能,既然遇到了,我绝不会再放手。”
归海奕声音已经虚浮:“那我呢?亦正亦邪?非仙非魔,为六界不容?”
殊言一怔,面露戚色,双手扶住归海奕的肩头问:“你心里还是对我的身份心存芥蒂吗?”
归海奕苦笑一声:“并非是我,而是成见如山,众口铄金。”
“那我不是魔尊,你就能接受我吗?”殊言直直望着归海奕,却见他眉睫忽闪,望向地面,拂开殊言搭在他肩上的手,转身似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