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时,这老家伙明明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当着村里人的面,明目张胆,在打谷场狂喊,说对我一见钟情、图谋不轨。”
“想要娶我回家!”
“也一定会娶我回家!”
“让我在全村红了脸,丢了好大的面儿。”
“走哪都有人调侃,说我被城里人看。”
“村里的精神小伙不敢往我跟前凑。”
老太太嘴角含笑,嗔怪地瞪了眼老伴儿,后者嘿嘿一笑。
一脸宠溺。
回想当初的经历,满是阴谋得成的骄傲。
“男人,是狼。”
“好菇凉,就是一块新鲜的肥肉。”
“谁都想去咬一口。”
“狼多肉少。”
“一家好女,百家求。”
“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我是个不轻易动心的人,可一旦认准,就是一辈子。”
“你是我看的人、情之所钟,心之所系,岂能便宜了那群狼崽子。”
“我当然要宣誓主——权!”
“让所有异性都离你远远的!”
“省得我不在时,你被某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叼走。”
说完。
老爷子爽朗一笑。
对老太太挑眉,显然很得意当年的所作所为。
惹得后者伸手,没好气地拍了一下老伴儿的肩膀。
“老东西,没个正形!”
“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收着点儿。”
“越活越回去了。”
说是这样说,但老太太一脸享受的表情,俨然也是乐在其中。
陈长风冷淡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
努力压住的嘴角扬出一抹极其好看的弧度。
两位老人言谈之间散发的亲密和温暖,传递给了他。
当然!
如果不撒狗粮的话,他会高兴。
虽然他前世写过不少催人泪下的情歌,今生为大众熟知的五首歌,同样逃不过一个情字。
但他靠天赋干饭。
事实,他两世为人,别说谈对象,牵女生小手,跟异性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当然,这一生的妹妹除外。
前世,他至死,都是无药可救的钢铁·单身狗。
哪怕这两天跟杨蜜接触。
之所以不假辞色。
除了因为杨蜜是演员,他是歌手,两人不会有太大交集,陈长风认为他们尿不到一壶外,未尝没有前世残的直男因子作祟。
围观群众也是有口难言,欲言又止,表情格外复杂,一言难尽。
本来是奔着陈大大来的。
好不容易等到故事人门。
没想到,故事听了一半,歌曲还未开唱。
就已经吃了一嘴的狗粮。
“小陈,你别介意!”
“这个老家伙,越老越不正经。”
“我们继续!”
老太太笑了笑,插曲结束,故事继续。
她的声音宛如一阵清风,传入听众耳中,吹入他们心里。
……
“那时,车马很慢,网络不通。”
“我跟他之间,隔着一座大山。”
“来往不便。”
“文人花花肠子多。”
“搞什么鸿雁传书,鱼传尺素。”
“总是托邮递员寄情书给我。”
“明知道,我大字不识一个,还非要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在我眼里,还不如直接给我一个白面馒头,管饱、实在!”
“第一次,不识字,找了村长帮我念,以为是发生了啥事。”
“没想到——
竟然是一首情诗!!!”
“当时,羞的我脚趾头都能扣出一座古镇。”
“大型社死现场!”
说着。
老太太嘴角一弯,一脸甜蜜,道出印刻在她脑海里的第一首情诗。
“张桂花同志,今天厂长带我喝酒,看着桌的酒,我不由开始疯狂想你,还没喝,就已经陶醉。
我想到初见时的场景,那时你在打谷场卖力挥洒汗水,爽朗的笑声盛满生活的希望,宛如天的大日。
满是太阳的味道。
我想!
这世间最烈的酒,大概就是,你低头噙笑的温柔。”
街头。
注视着眼前四目相对,相视一笑,又开始狂撒狗粮的老人。
陈长风低头咳嗽一声。
旖旎的气氛顿时支离破碎。
重新恢复正常。
他无视两位老人眼里的幽怨,出言提醒。
“请继续!”
不是他愿意当人形电灯泡。
实在是——
我是听故事,不是看你们秀恩爱。
正事要紧。
我绝不是故意打断你们的脉脉传情。
好在,他素来表情冷淡。
刚才的微笑也已经收敛。
看起来,正常无比。
老太太喝了一口老伴递过来的温水,继续讲述。
“那时,他几乎每天都会写一份情书。”
“或是让邮递员送,或是拜托其他人送。”
“整个村子、工厂,都知道他对我的迷恋。”
“再后来,我们顺理成章的结婚。”
“我是乡下土妞,与城里格格不入,是他一直陪在我身边,默默鼓励,支持我、开解我、教导我!”
……
随着老太太的讲述。
后续的故事逐渐接,一幕幕画面浮现在众人面前。
老天爷就是个老机灵鬼,总喜欢在人们沉浸在欢乐中时,给人当头一棒。
好景不长。
后生与妻子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
就遇了灾年。
干旱席卷大地。
缺衣少吃的年代,后生将妻子依旧护的很好。
宁愿自己少吃一顿,瞒着妻子,说是在食堂吃过。
只为了妻子多吃一顿。
能够饱腹。
后来,他又拿出名贵的手表、金银,偷偷到黑市购买粮食。
除此之外,经常少不了给妻子补身体的红糖、红枣、点心、水果……
在那个粮食就是命的年代,他竭尽所能,将妻子宠成孩子。
烛光晚餐成了过去,没条件,为了制造浪漫。
他又捡起成亲前的习惯,经常给妻子写封情书。
妻子也开始回信。
一屋两人,在艰苦的岁月里,以情书交融感情。
那些难以诉之于口的语言,融入字里行间。
纸张承载了思念,传达了依赖,也见证了两人浓烈的爱情。
这对令人羡慕的夫妻,身——体——河蟹的基础,开始了精神的交流与融合。
几年后。
灾年过去。
本以为时来运转,日子会大步向前,幸福会眷顾两人。
但没想到,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因为夏国官方层的变动,文化人遭到大清算。
特别是喝过洋墨水的高级知识——分子,首当其冲。
是清算的重点。
武成汉(后生)一朝跌落神坛。
从厂里众人追捧的光,变成谈之色变,恨不得离三丈远的瘟疫。
仿佛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晦气。
被他看一眼就会倒霉透顶。
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有可能中毒。
“这个喝过洋墨水的高材生要倒!!!”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连厂长都不例外。
以往对他赏识有加的人,现在躲着他走。
生怕被牵连。
门庭冷落。
很多以往不敢大声说话,在武成汉(后生)面前讨好的人,抖了起来。
他们没升职,但自认为比起武成汉已经高人一等。
张牙舞爪。
跟着邻里一起,发泄长久以来积攒在心底的怨气。
双方没什么大恩怨。
不过是武成汉和张桂花两人,日常过的太幸福。
积压在旁人心底的羡慕嫉妒和生活的不满作祟,一股脑儿爆发出来。
自己不好过,也不想让别人好过。
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释放心中的恶魔。
于是,各种闲言碎语呼啸而来。
各种刁难,接踵而至。
部分早就嫉妒眼红的女人们,趁机传播流言蜚语。
说张桂花从山沟沟里出来。
飞枝头变凤凰。
绝对不可能与武成汉同甘共苦。
早就习惯了城里优越生活的她,最后一定会跟武成汉离婚。
恩断义绝,划清界限。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无论外界如何风云变幻,张桂花仿佛没事人一样,始终陪在丈夫身边。
直到有一天——
家里收到一张寄来的船票。
这是张桂花从未见过面,只活在耳朵里的公公婆婆,寄来的。
附带的还有一封信。
意思是他们已经动用一切人脉,为武成汉定了一张前往港岛的船票。
叮嘱他立刻动身,暂时离开内陆,到港岛,与他们团聚。
当时,武成汉在外,并不知道。
张桂花瞒了下来。
在丈夫回来后,丝毫没有提及。
只是,一棍子打晕了他。
连夜将他送到船。
目送他远去,泪打湿眼眶。
她不怪公婆只弄到一张票,这个时代,一张票,难如登天!
只要他能逃过此劫,阳光就依旧温暖。
第二天。
武成汉的消失,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很快,东窗事发。
“武成汉逃了!”
这个消息烈火燎原般传遍全厂,随后,传入城里的大街小巷。
有人同情被丢下的张桂花母子。
但更多的人是愤怒。
升腾的怒意无处发泄,最后,一致——朝张桂花开炮。
只是,不用他们逼迫,张桂花就主动站了出来。
她用瘦弱的身躯护着一双儿女。
在一众探究、好奇、嫉妒、怜悯,还有散发恶意的目光中。
面色坦然,走高台。
此刻的她,穿着曾经的村姑装。
一双眼睛清亮有神。
她主动开口,厉数丈夫的不仁不义,抛妻弃子。
势要跟他划清界限。
称她来自穷苦的山坳,是劳苦——大众里的一员。
不应该被刁难!
更不应该自相残杀!
没有人能体会,她在说这些话时,鼓起多大勇气,下定多大决心。
没有人能理解,她在历数丈夫种种不是时,心如刀割、肝肠寸断的痛苦。
她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心知肚明。
这个时期,比起礼义廉耻,她跟孩子更重要的是——
好好活下去!
平安地等风波过去。
平安地等丈夫归来。
但可惜——
事与愿违!
众人虽然惊愕张桂花的骚操作,但没想过这么轻松放过她。
如果,她当着武成汉的面如此,他们双手欢呼。
但现在——
不够!
众人提出,要张桂花与武成汉离婚。
断的彻彻底底。
张桂花被打的措不及防。
她可以跟丈夫断绝关系,但绝对不能放弃这段婚姻。
一天是妻!
一生是妻!
最终,到底算盘落空。
……………………………………
街头。
不少感性的人泪奔。
男票趁机送安慰。
陈长风手快一步,抽出纸巾,交给语气哽咽的老太太。
惹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小子儿!
你抢我活儿了!
………………………………
ps:下一章,主角开始演唱,故事未完,下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