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梅媪柔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惊得欣雅揉着朦胧的睡眼,轻凑上前,“小姐,您还不歇息呢?”
“欣雅。”我低唤一声,“我一合上眼,就看到爹爹的脸,听见大哥唤着我,让我学规矩别偷懒。我实在是……睡不着。”
她坐起来,用被子笼着我,“别着凉了小姐,老爷和大公子都是这世间顶顶好的人,饶是奴,也无法忘怀二人在府内对我的照顾。”
“我想为他们洗脱冤屈。”
我看着窗外,那里空无一人。但在儿时,我也曾在无数个怀念生母的夜晚呆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大哥就会拿个娃娃来哄我,站在我床边待我睡着才轻轻离开。
“可是九王爷已经没了……”
她的声音也染上几分哭腔,“没了九王爷,何人能替老爷洗脱冤屈,何人能……救出远在边界的大公子。”
“欣雅,你明日用我的令牌去一趟衙门,问问那书信究竟是何人交出来的。”
欣雅看着我,神色忽得染上了几分不忍,她轻抓住我的手,“小姐,您已经不是太子妃了……”
“哦。”我也瞬间低落下来,是了,一个小小的奉仪那里有这翻案的本事,“那我便在做回太子妃啊。”
欣雅被我轻快和满不在乎的语气所惊道,连忙捂住我的嘴,“小姐!若是您与太子有情便也算了,今时今日,欣雅看得出来,您与太子根本算不上夫妻,您又怎么能当太子妃呢?”
“小姐啊……”她轻轻梳着我的头发,“我想,老爷也不愿见到你为仇所困。”
我推开她的手,摇了摇头。
你不会懂的,我其实并非丞相的亲生女儿,甚至在我五岁之前,我与丞相府没有一丝瓜葛。
十八年前,京城最大的商贾柔贤与他的妻子诞下一女,名唤柔青衣。青衣自小便懂事听话,小小年纪就会跟着父亲母亲去到各个地方经验生意,只是在她五岁时,在归途中她们的马车被贼人所劫,青衣被父亲送到他的贴身家奴手中,而后被护着滚落了山丘,匆忙中逃离了这个地方。家奴在护着青衣是不幸受伤,昏迷不醒,青衣十分害怕,一个人走着向找人来救他,却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在了路中。再次醒来,是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他见着青衣醒了,忙道,“妹妹醒了,妹妹醒了!”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青衣第一次见到了梅丞相。他看着比父亲还要年轻些,穿着一袭白衣,不像是久混迹官场的人,看着很清高,不太好接近。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呆滞的看着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妹妹,”那少年唤了她一声,“父亲在问你话呢。”
那日,青衣哭着将自己所遭遇的告诉了梅丞相,梅丞相在拾到她时就救了那家奴,而后也派人去那寻了青衣父母的尸身,让他们入土为安。
他坐在青衣的床头,笑着看向她,“小丫头,我府上没有女孩,你我有缘,安儿也爱唤你妹妹,你可愿留下来,做我的女儿?”
从此,青衣留在了丞相府上,丞相给了她新的名字——梅媪柔。而后又给我买了个贴身丫鬟,也就是欣雅。
见我回忆时如此痛苦的神情,欣雅像是妥协了般,“也罢,小姐不管做什么,欣雅都会帮你。”
“欣雅,我要……争宠!”说这句话时,我多了些坚定。
即便我与太子之间,从未有过关心也从未彼此了解过,不过也算是勉强做了两年夫妻,更何况我二人之间还有宁儿,想争宠应该不会很难吧。
不过我却小瞧了皇后娘娘新给他纳的沈昭训。
第二日,当我带着自己的糕点走进太子的书房时,正巧看到沈昭训正攀附在太子身上,没错,的确是攀附,沈昭训像是没骨头般,能挨多近能多近。
果然啊,我暗自冷笑,先前我是太子妃时他未曾纳妾,可真是委屈了他。
走上前,我轻轻福礼,“见过太子,见过昭训。”
“太子……奉仪有什么事吗?”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感觉他有些惊慌。
“呃……妾身做了些糕点来,想来太子替皇上分担国事也忙了,便送来。”
这是我第一次为他做糕点,我有些难以启齿,他的神情也变幻莫测。
良久,他对着沈昭训柔声说,“你先下去,我有些话要问梅奉仪。”
“诺。”她乖乖应了,眼含嘲讽的瞪了我一眼,便出去了。
“放这儿吧。”
等她出去,太子才看了我一眼,吩咐道,与平时的恭敬客气完全不同。
我走上前,放在案边又退回原地。
“奉仪,你有求于我?”
“没有。”
我低下头,“服侍好太子是妾身份内的事,不存在有求不有求的。”
我听到他嗤笑了一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将头埋得更低,忽得想起了昨日他抱着宁儿慌忙的样子,忙解释道,“妾身不愿宁儿因为有妾身这样的母亲而受到太子的冷落,妾身做这些,不过是为了想让您对宁儿好一些。”
“仅是这样?”
“仅是这样。”
我被他盯得有些头皮发麻,才发现我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他,原以为他是个温柔善解人意之人,可是这般,就像是在故意闹我难堪。
“行了。”在我跪的有些发懵的时候,他开口,“磨墨吧。”
“诺。”
我走到他身边,正欲跪下。
“站着磨。”
他幽幽的说,许是看我这个人太过于木讷,“梅奉仪,我这两年唤你太子妃唤惯了,你的闺名是?”
我的手一顿,心里唾骂了许幼清一万遍,“妾身名唤梅媪柔。”
“梅媪柔。”他却冷哼一声,“梅家倒台了才想着来投靠我。”
我一惊,忙着跪下,“妾身并无此意。”
他对我的解释置之不理,“继续磨墨。”
不知是该站起还是不该站起,我往前跪了两步,又开始磨起墨来。
等到他处理完政务,我已经跪的站不起来,他传人找来欣雅,把我扶回了屋子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