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门外就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
我是还没醒,不过幼清已经上好朝,回来看我还睡着,就坐在床边看书。听见敲门声,他起身走了过去。
没多久,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摇了摇我,扶着我坐了起来套了几条衣服,“婠婠,快醒醒,婠婠,出事了。”
“怎么了?”我昨晚到夜半都没睡着,现在正困着呢。
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拿了一条厚长的披肩披着,又帮我穿上了鞋袜,“伊人用匕首刺了洛琳,她和魔怔了一样八哥劝不住,我们赶紧去!”
“嗯……诶!”他把我打横抱了起来,外面的冷风入骨,我醒了不少。
“怎么了伊人突然这样?”被他放到马车里,我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她也没睡醒吗?”
“不是,今天早上狱卒来报,洛琳一个人将罪状写了出来,伊人正巧在旁边看到了。”他伸手顺了顺我的头发,“她平日里也不是这般人啊,果然是为情乱志。”
我强打起精神,还是几近撒娇般的靠近他,故作软糯的说了句,“困。”
“那你靠着我休息会儿。”撒娇在他这边永远凑效,他立马扶住我,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肩头。
…………
我们刚赶到,就看到了伊人一个人背对着我们,手上的匕首还淌着血,洛琳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身边有一个空的酒杯和一尺白绫,是吞了毒酒而死,只是她的肩膀处被匕首扎了,鲜血直流。
“嗙哒”
是匕首掉落的声音。
“伊人……”八哥伸出手来想拉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跪坐在地上的凌越几近痴狂,他大笑着指向伊人,“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感觉怎么样!”
亲生母亲?我顿在原地,仿佛天雷在耳畔响起。
“你胡说!”伊人把他推倒,自己也跪在了地方,“她不是!她不是!”
“呵,你不信是吗?”凌越站起身,扫视了众人一眼,“大家都在,那就听听这个故事吧。”
年轻时候的洛琳,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她嫁给了一个商贾,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为凌越,好日子不长,商贾醉酒后爱打骂他们母子二人,某一天,她抱着自己襁褓中的孩子跑了出去。
再后来,遇到了沈典薄,她的年轻貌美吸引了沈典薄,只是怕沈典薄介意凌越的存在,她把凌越抱去了象姑馆,并且每月都给他一定的银子,所以凌越是在象姑馆长大的。洛琳跟了沈典薄,可沈典薄怕妻,不敢纳她,她还是不管不顾的生下了她们的女儿,那人却一去无踪影,走投无路只能去了万满楼,她成为了红极一时的姬,她和馆主商量了不要一文报酬,只求馆主照顾自己的女儿,并且不要告诉她她是她的母亲,馆主应了。
机缘巧合下,二人相逢,彼时的洛琳只希望他能将自己的血脉接回去,沈典薄也答应了。因为洛琳是不卖身的,一日一男子非要对她动手动脚,挣扎之下蜡烛点着了屋子,她拼死冲出了万满楼,在落寞之际,转身撞上了正在为夫人挑首饰的高大人。
两次爱人的折磨已经让洛琳不再相信爱情,所以到最后,甚至到怀上高大人的孩子对她来说,也是没有半分感情的,到最后,洛琳发现高大人对自己女儿一家有着极大威胁,才开始对他们动手。
“儿时你生辰收到了小玩具,大多是我省吃俭用留下来给你买的,因为我知道我有一个不能叫我哥哥的妹妹。你的每一件新衣服,都是娘给你做的,她为你耗尽心血甚至只想默默守着你,结果你因为一个风流人的风流语,一刀刺在了你的生身母亲身上还逼她去死。”凌越的眼睛猩红,死死盯着伊人,“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捂住自己的头,“不可能,你胡说。”
“我胡说?”他拽着她的手臂,“她本来完美脱身,从此可以过上安逸生活了,可你呢,你们!非要对她赶尽杀绝!现在死了,你们满意了?”
“那你,又为什么要杀那个侍女?”
他看向我,眼中是说道不清的情愫,“我嫌她恶心。”
“我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让你们离开象姑馆,你倒好,越查越起劲。”
“伊人,”他蹲下身,掐着伊人的脸,笑的却温柔,“娘或许不是一个好女人,可她作为一个母亲,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高家不利于你们,你们还傻傻帮他们查,若不是发现高大人对太子的弹劾信,娘也不会下手。”
“你别说了!”她大吼一声,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别说,别说了。”
“你不想听,可我说的就是事实,是你不敢直视的事实!”他举起匕首,“你用它,刺进了她的肩,你有没有想过她有多痛!”
“那她有没有想过思弦有多痛!”伊人泪如雨下,“他命悬一线的时候,你们知道我有多无助吗!”
“七娘不是她派来的,若不是七娘露出马脚,我们抓不住他们。”我连忙道,伊人若是再无意间伤害了凌越,她一定会难过一辈子的。
“没错,若不是七娘的自作多情,娘已经在好好生活了,”咬牙切齿般,“我从没见过如此蠢的人。”
“好了,我说完了。”凌越握住伊人的手,将匕首放到她手上,“妹妹,杀了我。”
“不!”她连忙抽回手,凌越却已经反握住她的手,匕首对准了他的心脏,没有丝毫犹豫,他带着她的手握紧匕首,一用力就刺了进去。
“噗。”
他只轻轻皱了一下眉,伊人想去触碰那把匕首,他就又把那匕首拔了出来,扔远了些。
“你就别死了。”他气若游丝,平躺在天牢的地上,花尽了毕生的力气对着自己的妹妹笑了下,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八哥,眼角划过一滴泪。
“哥……哥!”伊人跪到了他身边,紧紧握住了他的双手,“我错了好不好,你把那一刀还我好不好?”
凌越微不可见的摇摇头,“好好的。”
我的心里闷得慌,快步走出了天牢,我也是有哥哥的人,此般场景实在是不太好受。
幼清跟着我走了出来,握着我冰凉的手来给我安慰。温浓和顾大哥也出来了,地牢里,只剩下她们。
“我家里也有一个过世的哥哥,实在见不得这般场景。”温浓轻轻开口。
“七娘是怎么回事啊?”
顾大哥接上幼清的话,“七娘看凌越对伊人特殊心生怨恨,一时鬼迷心窍了,凌越呢,是被她一手带大的,也算是半个母亲,不能让她就这么入牢,关心则乱进入了我们的圈套。”
他轻叹一口气,“这世间的情爱真是伟大,洛琳本来都替自己安排好了,可是为了凌越,放弃了自己苦心安排了一切,慷慨赴死。”
我们四人并肩站在天牢口,那是一个大阴天,而在我心里却有什么破土而出,迎着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