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最不缺的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他们大多数往往出身越高,家里的看管也越严。
毕竟高官们都是要面子的,他们可不想自己家的孩子在外面丢人。
但鸟多了,什么林子都会有,京中也不缺这么一批仗势欺人之辈,在这之中,当以王洋为首。
不过今日他似乎吃了瘪。
街道之上,路过的行人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那处茶摊,只见一白衣公子悠哉悠哉地坐在木凳上喝着茶,王洋却站在旁边。
若不是看他脸上的怒气,旁人都要以为他是这白衣公子的随从小弟。
秦北言轻轻吹了口气,微抿一口,举杯对着王洋,“王公子,你别站着,坐啊。”
王洋环顾四周,茶摊的客人早就跑光了,只有自己还傻站在这秦观旁边。
而来往的路人皆是贴着道路的另一边走,那眼神却总是这边瞟。
当下王洋也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两步走至桌边,一屁股坐下。
见此,秦北言放下茶盏,指尖在水面轻轻划过,一滴水珠如离弦之箭正中不远处的长凳腿上。
王洋刚刚坐下,木凳便直接散架。
“哎呦,”王洋揉着屁股站起身,恶狠狠地盯着掌柜,“老头儿,你这什么破凳子?”
旁人都没看清秦北言的小动作,见王洋摔了,心中皆是暗道报应。
“哎,王公子,”茶摊老板上前两步,强行挤出一丝愧疚,“真不好意思,小老头送你一壶茶。”
“谁要喝你的破茶?”
秦北言笑了笑,正被王洋瞧见,后者忍不住心想该不会是这小子动的手脚吧?
这一下他也不敢再坐,只是站在原地,心中懊悔今日为什么不多带些人。
秦北言一壶茶喝完,王家的一干打手也到了场。
“小子,你还真有种。”
王洋看了一眼赶过来的一众家丁,心中顿时底气十足,他得意地瞅着秦北言,“给我打。”
远处的路人也大胆走近了些,这白衣公子今日让王洋吃了瘪,可谓大快人心,眼下要遭难了,若只是旁观难免失了道义。
还是走近些,一会等他被打得差不多了,也方便把他送进医馆。
秦北言放下茶盏,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心中狂喜。
当街斗殴,看来这衙门是去定了。
一众家丁拿着木棍,凶神恶煞地靠近,秦北言稍稍打量,分析着这些人的抗揍程度,自己一会也好收着点打。
正当他准备动手之际,一道青色身形却穿过人流直奔自己这边而来,人还未至,声已先到。
“逆子!”
众人望去,来者似是位青袍中年人,只是这脚步之快让一干年轻人也相形见绌。
此人可谓踏风而来,身形还未稳住,便一脚正正好好地踢在了王洋的屁股上,“竟然敢冲撞世子殿下!”
路人面面相觑,家丁愣在原地,待王洋应声倒下,众人才认出来者是谁。
“王大人?”
“老爷?”
“爹?”
………
来人正是京兆府尹王林,今日本是赴大哥之约前往相府议事,没想到正撞见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又在惹是生非。
本来他只想教训几句,直到瞧见这匹白马……
王林气喘吁吁,满脸笑意地看着秦北言,虽然不认得对方这张脸,但这玉狮子绝不可能出错,满京城找不出第二匹。
再加上这不俗的仪表,自信的神态,他当即便发挥了自己五年京兆府尹的眼力见,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朔王世子,秦北言。
陛下有意削藩这事他是听说过一二的,不过当下也只是有意,还没开始削呢,朔王依旧是手握重兵、列土封疆的异姓王。
更何况即便真削了,以秦家的功绩,以世子的名望,留在长安也是一方权贵。
作为京兆府尹最怕的就是惹上哪个大人物,这秦世子可万万得罪不了。
秦北言愣了,悬在半空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这剧本不对啊。
“殿下,下官王林,忝为京兆府尹,犬子有眼无珠冲撞了殿下,还请恕罪。”
秦北言放下手,“不是…”
“逆子!”王林又踢了一脚地上满脸懵的儿子,“还不给殿下道歉。”
王洋瞪大眼睛看着平时里温文尔雅的父亲,又将目光移向秦北言,“什么殿下,他叫秦观。”
王林也疑惑地看向秦北言,“秦观?”
秦北言一皱眉,“我不是。”
“逆子!”王林又是一脚,“连殿下的大名都能记错,什么狗屁秦观也配和世子相提并论?”
秦北言脸色一变,“王大人,差不多得了。”
听到这话,王林也是松了一口气,“下官久仰殿下威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殿下果真是一表人才,气宇轩昂,龙凤之姿…”
一听到凤字,秦北言脑海中又浮现出太后宫里那件华丽的凤袍。
“别说了。”
见对方脸色不善,王林再次发挥了他任职五年京兆府尹的经验,“逆子,还不给殿下认错。”
“王洋知错,还请殿下恕罪…”
他虽嚣张跋扈,但也不是傻子,当下也明白了对方不是好惹的。
“殿下,下官与左相还有要事相商,就不多留了,改日必登门拜访。”
搬出大哥的名头后,他拽着已经站起身来的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脚步之快全然不似一个中年人。
“你…”
秦北言站起身,指着那道已经远去背影,这剧本不对啊。
叹了口气后,王家父子和一众家丁已经走远,他也只得翻身上马。
这昭阳殿,还是得去。
不同于他心中的凄凄惨惨戚戚,百姓们可是直呼干得漂亮,那王洋平日里为威作福,眼下可算是被人收拾了。
只是这个殿下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待他走后,路人们驻足不前,纷纷议论起来。
“这人是谁啊?连王林都这么怕他。”
“王林叫他世子殿下…”
“莫非是朔王世子?听说秦世子前几日来了长安。”
“应当是他。”
“我怎么听王洋叫他秦观?”
“秦观?”
“你听错了吧?”
“到底是秦观还是秦世子?”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半天也没有搞清秦北言的真实身份。
直到有一粗布麻衣的年轻人开口道,“秦世子和秦观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否定之声接连而起。
“怎么可能?秦世子一介武人,怎么可能会作诗?”
“那倒也是。”
“哎,散了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