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秦北言悠悠睁开眼睛。
清香环身。
他费劲地抬起手揉了揉额头,天还是黑的,想来没有昏迷太久。
不过,太后呢?
秦北言掀开罗帏,一片昏暗不见人影,只有不远处的烛台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秦北言坐起身,小腹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低下头看了眼绑的歪歪扭扭的白布,心道幸好自己反应还算快,这刀扎的不算太深,不然可能就得交代在这了。
他又坐了会后便下了床,有些步履蹒跚地走向了屏风,隔着屏风往外看去,果然看见了太后正毫无形象的坐在蒲团上,双腿并拢,两只白兔自然地垂放在膝盖上。
只是这次穿着衣服,没有先前床上那么震撼。
她的手上还举着一本蓝皮书,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秦北言眯着眼,心中有些奇怪。
太后的脸怎么这么红?
待他看见桌上的烛台后便立刻恍然大悟,这应该是火光照的吧。
不过昭阳殿又不缺蜡烛,为什么只点一根?
秦北言四周看了看,除了案桌那块,其他地方都是昏暗无光,这多伤眼睛。
“太后。”
对方像是没听见一样,不曾有半点回应。
秦北言缓缓地走近,一直到了她的身边又叫了一声,“太后?”
“啊!”
这下有了反应,林仪尖叫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手中的书也掉在了案桌上。
“你…你怎么醒了?”
“……”
我不醒,难不成你还希望我死在这吗?
秦北言有些无语,低下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蓝皮书,封面上写有三字。
《春庭晚》。
没听过,世子书读的少。
不过这个封面倒是挺漂亮的,画有一男一女。
林仪注意到他的目光,连忙弯腰将书捡起,双手背在身后不让他看,眼神躲闪,一副心虚的样子。
秦北言有些奇怪,二人对视片刻后,他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太后大晚上还在看书,北言佩服。”
林仪轻咳一声,正起神色,“读圣贤书,行圣贤道,不然人人都像你这样大晚上闯到姑娘家的房里还得了。”
“......”
“你也要多读些书,不要整日舞刀弄枪。”
“......”
教训完,林仪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你没事了吧?”
秦北言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不碍事了。”
“本宫不知道是你,才动的手。”
“是北言冒犯在先。”
二人各退一步,此事算是暂且揭过。
林仪走了几步靠近不远处的木桌,将手中的《春庭晚》放在上面,又倒了杯水递了过去,“你伤的这么重就不要起来了。”
秦北言接过,“无妨的。”
见对方喝完水脸色好了不少,林仪招呼着他做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对面,“说说吧,怎么回事?”
看着面前的美人满脸郑重的模样,秦北言自知这事没法隐瞒,必须得给个合理的解释。
当下,他便开始道出此行的前因后果,林仪听着,脸色越发凝重,久久才说出话,“那你怎么不告诉陛下....”
话音刚落,她便闭上了嘴,很显然,林仪也意识到了原因。
帝王无情,十年前子弑父、妹杀兄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秦北言为何要来长安她是知晓的,陛下有削藩的念头,谁能保证三年前的事不是她默许甚至是授意的呢。
看着面前这种苍白的脸,林仪有些心疼,从龙之臣的独子,保家卫国的将军,最终还是成了陛下的眼中钉。
我还捅了他一刀...
林仪轻咬下唇,眼神飘忽一会儿后开口道,“需要本宫帮你什么吗?”
秦北言摇了摇头,他不希望有别人卷进这事,朝堂之上水太深,太后寡居已经够可怜了,还是不要牵扯到她为好。
“太后只当我今夜不曾来过即可。”
“好吧。”
林仪不再坚持,毕竟她也只是个待在后宫的寡妇罢了,不添乱就不错了,帮不上什么。
二人都不再说话,就这么对视着,气氛则再度陷入尴尬,秦北言站起身,“太后,我先走了。”
“走?”林仪拦住他,“你受了伤,外面都是羽林卫,你往哪走?”
“自有办法,”秦北言看向她,“太后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发现的那条小路吗?”
林仪点了点头,“记得,你要从那里出去?”
“那边不会有人,应当是安全的。”
“那也不行,”林仪拽住他的胳膊,“你受了伤,万一撞见羽林卫肯定逃不掉。”
秦北言也很无奈,贸然出去确实很危险,但一直待着不走早晚会暴露,等到天亮就更难出去了,如果被陛下发现自己躲在这,谁知道她会不会借题发挥,干出些什么事。
“我小心一些,不会有事的,”秦北言摆了摆手,“我今夜和公孙棠交了手,虽然有所保留,但她说不定还是能认出我的武功,若是陛下生疑,明日去王府叫我...”
“可是,”林仪还欲阻拦,但却说不出话来,话已至此,肯定是不能留下来了,“那你多小心。”
二人一齐走进里间,林仪目送着秦北言从窗户翻了出去,没办法,走正门的话说不定就被哪个宫女看见了。
待他出去,林仪站在床边目送了许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哎......”
林仪长叹一口气,只觉得浑身无力。
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自己的...朋友兼后辈吧。
为什么就要斗个你死我活呢?
她转过身走到床边,卧榻之上,被褥沾上了不少鲜血,周围还散落着一地的药材和白布,以及一柄匕首。
这些又不能被旁人看见,林仪一阵头疼后开始收拾起来,过了许久,才将现场打扫干净。
躺在床上,她久久难以入睡,周身充满了古怪的味道,男子的气息和有些刺鼻的血腥味让林仪心中有些烦闷。
辗转反侧一番后,她还是下了床,继续去翻阅圣贤书。
......
而另一边,秦北言出了昭阳殿,一路小心地躲避着追捕,身上的伤让他不能再飞檐走壁,好在这里离那条小路不远。
待行至目的地,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可没走两步,原本寂静无声的小道又传来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