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言将弓扔在地上,朝着上面正满脸笑意的李溪乔行礼后便退了回去。
谢跃也捂着嘴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地上的断弓,目光再次转移到秦北言身上时,已是充满忌惮。
南疆的小公主也是张大了嘴巴,这宝雕弓,就这么断了?
当初在召国,能拉开它的人都没几个,这家伙,好厉害。
相比于召国使臣难看的脸色,大云的文武就显得高兴多了。
让你装,踢铁板上去了吧。
“北言,”李溪乔收起笑容,“怎能如此暴力,坏人宝物?”
秦北言站起身,同她唱起双簧,“臣一时不慎,还请陛下恕罪。”
李溪乔看向谢跃,“他一时不慎,贵使不要放在心上。”
“陛下言重了。”
听到她的话,谢跃已经知道了这个年轻人是谁。
秦北言,失算了,虽然知道他在长安,但还是疏忽了,没把他考虑进去。
......
一段插曲结束,宴会照常进行,李溪乔带头饮下美酒,台下的文武百官也纷纷起身回敬。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现场器乐之音奏响,一根根火把被点燃,照亮条长阶。
相比之下,秦北言就不太舒服了,刚刚拉断宝雕弓那一下还是扯到了伤口,眼下已经有些隐隐作痛。
他看向李溪乔,刚巧后者也看了过来。
见此,秦北言指了指自己的小腹,李溪乔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秦北言如释重负,和穆振林打了声招呼便提前退场,准备直接回王府休息,不过他站起身,却发现最高层上,少了一个人。
太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秦北言回想起整个宴会的过程,还真没想起来她是什么时候走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过,他倒是有印象,太后今晚貌似心情不好的样子。
本来嘛,以她的性格,这种热闹的场合一定会很开心,很活跃。
现在自己就是秦观这件事已经走漏了出去,太后肯定已经知道了,照往日的性子,她说不定就要点名让自己起来作首诗。
今夜她确实有些奇怪,秦北言心想这恐怕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女儿和朋友。
让谁来选都很困难。
虽然她和陛下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是伦理上的母女,在这个时代,甚至比起血缘更让人看中。
而秦北言自己,跟她关系又不错,怎么说也是一起换过装的交情。
如果将来真的跟陛下为敌,不管笑到最后的是谁,太后恐怕都免不了难过一场。
想到这里,秦北言看了一眼高处春风得意的女帝。
于公于私,我都不想和你为敌。
不过这种事也由不得他来选择,腹部更加痛了,秦北言不再耽误,离开了现场。
出了这里,外面要寂静的多,根本就看不到人,偌大一个皇城,颇显冷清。
女帝只有一个妃子,就是皇后,很显然,她们也没有孩子,宫里没住几个主子,自然也不需要太多下人,她登基之后,这皇城里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秦北言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心里总有些疙瘩。
算了,去看看太后吧。
大不了,再女装一次逗她开心开心得了。
最后一次。
......
说去看她,秦北言也不知道她在哪,只能先去了一趟昭阳殿。
“太后在吗?”
小宫女恭敬地站在一旁,“太后去参加宴会了,殿下不是也去了吗?”
秦北言皱起眉头,“太后没回来?”
“没有。”
“知道了。”
秦北言转身离开,思考着太后可能回去哪。
她能去哪呢?一时间并猜不出来。
说不定她回去宴会那里了?
想到这里,秦北言摇了摇头,应该是这样,她可能只是暂时离开,现在回去了。
那就不用去女装了。
转过身来,他继续朝着出宫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
不多时,秦北言出现在了昨夜逃命的那条小路上,还是一样的冷清无人,万籁俱寂。
外面灯火通明,喜气洋洋,不过显然新年的风并没有吹到这里。
深冬寒夜,空有寒风,这快地方稀稀疏疏地也种了几棵树,只是叶子已经落了个干净。
走着走着,秦北言在一棵枯树下看见了太后的身影。
此时的林仪既没有跳脱的欢快样,也没有母仪天下的端庄样,她坐在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手中拿着一支箫。
秦北言耳目通达,眼神极好,即便是隔着挺长一段距离也清晰地看见了对方的动作。
双唇微微张开,玉箫含与口中,上下嘴唇有着小幅度的摆动,甚至,他还能隔着唇间的缝隙瞧见里面粉嫩的舌头。
林仪闭着眼睛,悠扬哀怨的曲调随即响起,这片寂静的天地总算有了点生机,但曲子并不欢快,倒是徒增了悲凉之意。
秦北言没有出声,也没有上前打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
过了许久,林仪睁开眼睛,曲调也随之停下,她单手拿着玉箫垂在腰间,长叹了一口气。
这是,秦北言才开口打招呼,“太后。”
“谁?”
突如其来的声响把她吓了一跳,扭头望去却是熟人。
林仪仿佛在一瞬间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小北言,你怎么来了?”
秦北言看着她满脸笑意却难掩眉眼之间的落寞,当下他也没有拆穿,只是回应道,“我看太后走了,又不再昭阳殿,便来这里看看,没想到果然在这里。”
“小北言,”林仪走近,“你真是打小就聪明。”
二人面对面站了一会,都没有说话,主要是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二人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表面虽然仍是好友,但说不定哪一天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龙椅之上,不存感情。
龙椅之下,不留威胁。
这是帝王之道,也是李溪乔一直贯彻的原则。
沉默了许久后,还是秦北言打破了尴尬,“外面风大,太后还是早些回去吧。”
“不想回去,”林仪翻了个白眼,“回去做什么呢?还是无聊罢了。”
“太后在宫里若是觉得闷了,尽管派人叫北言过去便是。”
“算了,”太后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你有正事要忙,不用来陪本宫胡闹了。”
“怎么就是胡闹呢?”
“本宫让你一个将军穿凤袍,还不算胡闹?”
“不算,”秦北言笑着摇了摇头,“我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