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刚经历一场恶战，地面凹凸不平，暮颜见她跑得急，对她喊道：“依依小心，别摔着。”

白依不管，只顾跑向他，跨过一个又一个大坑，一个劲地朝他飞奔而去，这一刻，只想扑他怀里然后与他讲诉自己的战果。

突然间，她听见身后传来“咻”的一声，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被某种利刃刺穿。

冰冷刺骨的疼痛开始蔓延，奔跑的脚步渐渐慢下来……

白依低下头望了望，只见胸口亮起一缕红光，红光之下是两片鲜红的护心龙鳞，她来不及做任何反映，只听得“铛铛”两声脆响，护心龙鳞好似被某种力量震破，碎了一地。

而自己胸前，一把黑色剑羽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穿过胸膛，红色的而滚烫的血液顺着白衣缓缓流下。

缕缕黑烟渐渐从体内升起，缠绕着那颗仙灵石离她远去。

白依伸出手想要抓回仙灵石却扑了空，这道剑羽十分厉害，且速度极快，能当着暮颜的面一剑击中她的胸口，直取她性命。

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在她眼前渐渐消散，双眼朦胧的她已渐渐失去知觉。

白依明白，她的灵力已经开始消失，灵力消失殆尽之时，便是她魂飞魄散之时。

这一次，她真的快要死了。

唯一不甘心的是，死期已至，她竟然不知是谁要杀她。

所有的仙君都震惊，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剑力让大家顿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只举着剑警惕地东张西望。

暮颜慌张地飞身而来，大喊着她的名字。

“依依！”

可是还是迟了。

他还未来得及将她抱在怀里，白依已经倒在了地上。

恍惚中，内心深处仿佛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说话，“阿颜，这一次，我真的要离开了……”

“依依！”暮颜紧紧抱着她的身体，为她输入灵力，疯狂地喊着她的名字。

愤怒与杀气涌上心头，挥手便是一道锋利无比的剑芒杀向那道黑影。

黑影被剑芒缠着幻化出一个人影，那粒仙灵石已落入她的手中。

黑烟缭绕变幻出兰花指，兰花指轻拂，轻易而举便破了暮颜剑力。

忽听得她妖娆且妩媚的声音，“呵呵，暮颜，想要救她，来求我呀。”

暮颜双目猩红，眸中怒气仿佛要将眼前一切化为灰烬。

“幽龙魔尊！还来仙灵石！”

幽龙魔尊漂浮着的身影看似十分娇俏迷人，其实全是由煞气组成，十分危险。

她一声轻呵，妩媚说道：“上次你用纯阳之力伤我，今日是该本尊报仇了。”

暮颜怒耻道：“是我伤了你，与依依无关！”

“呵呵。”幽龙魔尊笑得更是诡异，“本尊知道你与尊后恩爱有佳，白依若是死了，你肯定不好过。如今仙灵石在我手中，你若有这个本事，便来拿啊。”

“呵呵……”

暮颜是天界战神，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悲愤交加的他犹如入魔一般，手中古龙神剑更是杀气漫天。

飞身过去想要抢回仙灵石，可是幽龙魔尊速度更快，眨眼间的功夫又飘到了另一端。暮颜翻身而起，却连她的一道魔气都没有抓住。

无极亦是悲痛，他飞身而来，与暮颜联手，非杀了幽龙不可。

众仙望着倒下的白依，无不悲痛，举剑纷纷向幽龙魔尊杀去，幽龙魔尊瞬间分身无数，众仙不但拿不住她，反而还被她的魔气中伤。

暮颜的剑阵勉强能困住她一会儿，但她似乎对暮颜的剑阵十分熟悉，即能轻松避开，还能找出了暮颜剑阵的破绽，轻而易举地就逃脱了。

无极与暮颜紧追不舍，最终没能抓住幽龙魔尊。

暮颜回到白依身旁，抱着她的身体，悲伤的情绪如决堤的河流，一层层涌上心头。

“依依。”他伏在在她耳边轻声喊着，可是她没有回应，只有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双手。

内心感到痛苦而绝望，看着鲜血直流，生命垂危的白依，他第一次尝到了无助的滋味。

颤抖着双手，用仙力为白依疗伤，仙力愈合了伤口，却救不回白依。

白依气若游丝，暮颜已无力回天了。

幽龙魔尊有备而来，她的剑羽刺穿白依的胸口，几乎是要了她的命，何况现在没有仙灵石护体，灵力消散，神识散落，就再也没法聚拢，倒时候依依就……

暮颜不敢往下想，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与不安。

他捏紧了拳头，逼着自己静下心来想办法。

“三界之内，除了他，没谁能救白依。”

暮颜带着白依回到紫霄宫，又在紫霄宫内筑起结界，然后转身去了三十三重天。

暮颜刚到三十三重天，黎歌便蹦蹦跳跳地过来，挽着他的手臂笑道：“师兄，你是来向父王报喜的吗？”

一心想着救白依的暮颜突然心中一愣，幽山之战结束了，千痕也被击退了，是该来向天帝复命了。

自己一心牵挂依依，竟然忘了复命一事。

“嗯。”暮颜回了一句，然后快步向宸阳宫走去。

“我还未来得及向天帝复命，你就知道了幽山情况，想不到你消息还挺灵通。”

黎歌蹦蹦跳跳一路跟着，很兴奋的样子。仰了仰头得意道：“当然！我可是三十三重天的公主，若不是上次被重伤，我一定和你并肩作战！”

前面不远处就是宸阳宫了，暮颜脚步更快了，黎歌挽着他的手臂小跑才能跟上。

“师兄，你别走这么快好不好，等等我。”

暮颜心里只有白依，不愿多理她，继续快步走，黎歌见暮颜不理，有些恼他。双手死死拽着他衣袖不让他走。

小跑几步的她有些喘，不知道是因为上次旧伤未愈还是什么？小脸蛋还有几分苍白。

看着暮颜娇嗔道：“你就不能等等我！”

“我有急事！”

“我知道！不就是向父王复命嘛！”黎歌一想暮颜又立战功，心里忍不住的高兴，又对暮颜道：“你此次立下大功，父王一定会褒奖你的，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父王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暮颜望着黎歌，沉默许久，因为他太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了。

他要救白依的命，他要仙灵石，他要白依活！

只是，现如今只剩下一颗仙灵石了。他也知道这颗仙灵石对黎歌，对三界有多么重要。

漆黑的眸子望着黎歌，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希望如此。”

说完大步走进宸阳宫面见天帝，黎歌紧跟在他身后也一同去了宸阳宫。

天帝见是暮颜来了，必定要问起幽山之战，暮颜如实告知。

天帝听得巨齿兽会永远留在大荒山，暮颜又击退了穷奇一族与千痕，天帝拍手称赞。

“哈哈哈……暮颜，你不愧是我天界的战神！说吧，想要什么奖赏，本座都愿意给你。”

暮颜看了看天帝，又看了看黎歌，直言道：“依依被幽龙魔尊重伤，性命垂危，暮颜想借仙灵石救依依一命。”

天帝微微一愣，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白依她……被幽龙重伤了？”

“是！幽龙魔尊抢走了仙灵石。暮颜无能，没能亲自杀了幽龙魔尊。”

天帝眉头微皱，低眉思虑，沉默不语。

旁边的黎歌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暮颜与天帝的谈话，直到她听见暮颜为了要救白依性命而借仙灵石，心里顿时生出几分疼痛。

这种疼痛的感觉像尖刀入了她的心脏，痛得她有些撕心裂肺。

暮颜的话，正是那把尖刀。

她所认识的暮颜，是一位宁愿自己受伤也要造福三界的仙尊，宁愿牺牲自己也不会做出伤害三界之事。

而今为了救白依，他竟然要利用仙灵石里面的灵力！

难道，依依姐的性命比三界苍生都重要吗？

难道依依姐在你心里真的是无可替代的吗？

黎歌偏过头望着暮颜，闪烁的眼神里有几分痛苦与不甘。

暮颜，仙灵石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暮颜回过头看着黎歌，漆黑的双眸里没有任何情感，也没有一丝温暖。

他的柔情与温和都给了白依。

冷冽且低沉的声音入了黎歌耳畔，令她微微一怔。

“黎歌，你可愿意借我仙灵石？”

黎歌捏了捏拳头，忍住所有的悲伤与难过，痛苦的感觉在一点点吞噬她的理智与冷静。双眸中似有泪光闪烁，双眼如同被迷上一层薄雾，近距离地看着暮颜，也有些朦胧不清了。

突然间，她与暮颜之间仿佛变得生疏了，距离也拉远了。

“父王。”

她轻轻喊了一句。

天帝亦是纠结着，白依与黎歌，都是他的血脉，他终将难以取舍。

然而，天帝也是偏心的。

对黎歌是爱，对白依，更多的是内疚。他心里愧对白娥母女，但又不愿去强迫黎歌，所以沉默着，想听听黎歌的声音。

白依没有仙灵石，将永远消逝，而黎歌没有仙灵石，仙灵阵法就再也无法启动了。

“黎歌，你可愿意献出仙灵石救白依一命？”天帝的声音有些沧桑。

他不会强迫黎歌，让黎歌自己做决定吧，假如黎歌不愿意，他……不会怪她。

黎歌早已收回一双泪眼，她的声音沉着冷静，与平日里的娇俏甜美大不相同。或许是太过心碎，又不愿被人发觉，刻意用坚强的外表来伪装自己。

“父王，您知道的，三界之内，只有仙灵石才可以启动仙灵阵法。仙灵石里面蕴含着天界最强大的灵力，几十万年才能合成一颗。幽龙魔尊已经从白依手中抢走一颗，如今，只剩下孩儿这一颗了。”

黎歌的话，天帝已经明了，他一声轻叹，甚是为难。

“暮颜，用仙灵石内的灵力救白依一命倒不困难，只是，这会导致灵石中灵力不足，灵力不足，仙灵阵法就不能被启动，这……的确很为难。”

“师兄，我也想救依依姐，可是启动仙灵阵法还需要仙灵石，我我……”黎歌很为难，一提到白依受伤，眼泪也快哭出来了。

暮颜当然也明白仙灵阵法的重要性，可是眼下，他只想救白依。

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天帝对白依原来也不过如此，白依在他心里，真的可有可无。

可是在暮颜心里，白依是她的妻子，更是她的挚爱。

他要白依活着！

你们不愿意救，本尊就拿命换！

“暮颜此生为天界而战，为三界而生，背负着保卫三界的责任。可如今吾妻有难，暮颜决不会弃她于不顾。”

“暮颜深知，仙灵石为仙灵阵法而生，仙灵阵法一旦启动，可保天界数万年天平。倘若天帝与公主愿用仙灵石救我妻，暮颜愿用金龙元神在天道之外炼成赤血阵法，以死保卫天界！”

暮颜这番话顿时令天帝和黎歌感到震撼。

天帝忍不住想到，当年暮颜拒绝被封册天尊，是因为情，而今又愿用元神换仙灵石救妻，亦是为情。

天帝反思自己的内心，与他相比，自己只顾三界而不顾……

难道是自己太冷血了吗？

黎歌知道他一向重情义，却不知他对白依可以情深至此。

她凝视暮颜，再无从前的任性与玩闹。只听见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话。

“你是我师兄，也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去牺牲。”

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豆粒大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止不住的往下掉。

心里有万千话语，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默默地对自己说，“我是公主，是天帝之女，我的身份是尊贵的，骄傲的……”

仙灵石，我不会这么轻易给你。

“暮颜，求我。”她的声音不紧不慢，听起来成熟又淡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暮颜微微一愣，抬眼望着眼前泪流满面的黎歌，心里没有一丝悸动。而眼前的黎歌仿佛变了一个人，与平时里见到的全然不同。

她的泪眼里，还有暮颜从未见识过的沉与狠。

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与黎歌的距离仿佛越来越远了。

“暮颜，求我。”黎歌的话回荡在他脑海。

我这一生从未求过谁，为了依依……

“黎歌，我求你。”

黎歌捏紧了拳头，他为了她，真的什么都愿意吗？

收回眼泪，定了定神，语气变得更加强势，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清晰。

“我要你，跪下来求我。”

天帝一听，拍案而起，一声喝道：“黎歌！休要胡闹！”

天帝知道自己对黎歌太过宠爱，才养成了她这任性妄为的脾气。

可今日她竟然要求暮颜下跪，暮颜是金龙之身，身份极其尊贵，他这一生，只跪父母与恩师。若不是他为情所困，自己怕是要退位让贤了。

黎歌提出过分的要求，天帝自然动怒。

“父王，我就是要让他求我！”黎歌不依不饶，压抑着的声音仍带着几嘶喊。“我就是要他跪下来求我！”

暮颜望着黎歌，淡淡的眼神，冰冷的表情，在他的内心深处原有一片炙热，可惜，都给了白依。

为了白依，他真的什么都可以。

咬着牙，掀起长袍，单膝跪下，道：“求黎歌公主赐仙灵石救吾妻！”

黎歌被暮颜这一跪吓得退后了两步，连天帝也当场愣住了。

“她是你的妻子？而我，只是你的师妹，对吗？”

“是。”

“好。”黎歌转过头去，谁也没有看见她眼神里的绝望与痛苦。

“仙灵石，拿去吧。我自愿将仙灵石赠送给你，你也不必用元神炼成阵法，保卫三界，不仅仅是你的责任。”她忍住了所有悲与痛，以及，对他多年的深情。

她与暮颜，只能是师兄妹。

“谢公主！”暮颜拿着仙灵石起身离去。

黎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泪如雨下，半晌，淡淡吐了一句话。

“暮颜，欠我的，你拿什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