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顶香炉,釉面满布开片,粗片线呈黑色,而细片线,泛出的则是金黄之色。
金丝铁线。
青釉微微闪灰,却别有美感。
两只蚰耳也很精致。所谓蚰耳,其实不像蚰蜒,因为蚰蜒有点儿像蜈蚣,腿很多,而且更加毛毛扎扎的。蚰耳,只是弯曲如虫的小耳。
这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南宋官窑真品!
余耀心里如翻江倒海,冯兆宏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从冯兆宏的举动来看,他也是很小心的,先是从紫檀木盒里拿出了一块软毛布,铺到了茶几上,才把香炉摆上。
“这香炉,真是官窑?”濮杰开始说了镶口,见余耀没做声,转而又问了一句。
“小余先生看呢?”冯兆宏却看向余耀。
余耀还是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濮杰强忍震惊,察言观色,倒是没有再开口。
“这件宋代官窑,是开门的精品!我这店里,有些东西是不能摆出来的。”冯兆宏潇洒地摸出一包软中华,弹出两支,派向余耀和濮杰。
余耀看向冯兆宏,“冯老板,我确实很感兴趣,你再给详细介绍一下?”
“这······宋代官窑世人皆知,还有什么好介绍的?摆在眼前不就说明一切了嘛!”冯兆宏挤出一个笑容。
沉吟一番,余耀忽而朗声道,“既然冯老板这么给面子,那这件官窑我就要了吧!”
话一出口,冯兆宏的表情如同生吞了一个鸡蛋。
他根本想不到余耀居然开口要买!原本只是在搡了面子的情况下抖一抖,结果没成想这小子真的提出要买!而且还是在点头承认官窑的情况下要买!
濮杰的惊讶比冯兆宏只多不少。他清楚余耀的家底儿,这特么可是几千万乃至上亿的东西!余耀即便是捡了几次漏儿,可哪能凑这么多钱?
冯兆宏深吸一口烟,似笑非笑,“小余先生,既然知道是宋代官窑,那可不便宜啊!”
“便宜的我也看不上啊!”余耀呵呵轻笑。
“没想到,小余先生还有这么雄厚的财力?”
“一般般,就是敢花。”
“你这一说要买,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了。”冯兆宏小心翼翼拿起了香炉,放回到了紫檀木盒,又扣上了盖子,轻抚盒面。
“开个价儿吧,冯老板,我正好有笔闲钱。”
冯兆宏眉头一皱,转而舒展开来。
“一亿!你可别还价儿。”
“我有一亿,你敢卖么?”余耀刚才也是因为年轻气盛,不愿接受冯兆宏想埋汰人的样子,见他这时候了还咬牙将了自己一军,索性直接点破了!
“小余先生,你什么意思?”
“冯老板,这东西是你的么?”
“不是我的放我保险柜?”
“你这个店,好找又保险,货主若是信得过你,放这里让人来取很合适。”
冯兆宏一下子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不必担心,我只是推断出来的,冯老板。”余耀占了上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冯兆宏脸上肌肉抽动,大痦子也跟着抖了一下,“小余先生高明啊!愿闻其详!”
“第一,冯老板,你开口闭口宋代官窑。或许冯老板对官窑了解还不够深,真正懂行的人,哪会在交易的时候,对着一件具体东西,说宋代官窑的?北宋和南宋,能一样么?”
其实,宋代的官窑,出现是很晚的,北宋晚期,宋徽宗才专门设立窑口,没过多少年,徽钦二帝被俘,北宋就灭亡了。所以北宋官窑是非常稀有的。
南宋官窑是迁都之后重新开窑设立的,主要有修内司和郊坛下两处。当然,如今传世的南宋官窑,也很少,但相对北宋官窑,那就算多了。行里一般会称北宋官窑为旧官,南宋官窑为新官。
随口闲谈还行,要交易了,要论价儿了,对着一件具体的官窑器,就算不说旧官和新官,也会直接说北宋官窑和南宋官窑。这不光是涉及价钱的问题,这是一种态度,一种风范。
“第二,你自己都说了,这是金顶香炉。我让你详细介绍一下,你却没什么好说的!不是任何一件南宋官窑都会镶嵌金顶!镶嵌金顶的,当是御用之物!交易之时,这难道不该重点说说么?”
对这件官窑的具体认知,应该是冯兆宏的知识盲点。
可如果这东西是冯兆宏的,这些知识盲点是不可能存在的,谁会在得手这么一件重器的过程中当个睁眼瞎呢?
还有一点余耀没展开,货主把如此重器交待给冯兆宏却不多说,这关系绝不是信得过这么简单。
冯兆宏听得汗都下来了,心说这小子年纪轻轻,不仅眼力了得,心思竟也如此缜密!
忽然之间,冯兆宏眼光一凛,盯着余耀开口道,“小余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过眼过一件邢窑白釉执壶?”
“我过眼邢窑的东西多了,白釉执壶,葵口大碗,盖罐梅瓶。”余耀含糊其辞,顺带吹了一把牛逼。
“大盈库的白釉执壶呢?”
“也见过,博物馆里。”
“呵呵。”冯兆宏不再追问,转而掏出一张名片,“小余先生,今天真是让我见识不少!交个朋友,以后多多交流。”
余耀接过名片,冯兆宏又道,“也给我留个联系方式?”
余耀本来接过名片就要告辞了,但冯兆宏问了,便也不好推挡,再说冯兆宏认识沈歌,想查自己也不难,就给了冯兆宏一张名片。
“原来是同行,格古斋,好名字!”冯兆宏收起名片,“在瓷都我算是地主,中午赏个脸,我安排一下?”
“改······天吧。”余耀此时已经有点儿后悔了。
终究是年轻气盛,争强好面儿,不该和冯兆宏叨逼这么多的,欣赏完了这件南宋官窑金顶香炉,应该说买不起告辞就是。
正在此时,一个青花旗袍敲了下屏风,“老板,有人找。”
“正好,我们也告辞了!”余耀顺势说道。
“余老板,那咱们再联系!”冯兆宏此时也改了称呼。
出了屏风,余耀见到了一个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伙儿,笔直站立在柜台一侧,身材瘦削,面色苍白,右侧斜滑下来的刘海,挡住了半个眼睛,却挡不住异常冰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