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人堂一边笑一边说,“好眼力好眼力,更关键的是好人品啊!”
余耀心中苦笑,若是按照行里的说法,这应该是搭错筋了。
“小伙子,你能看出龙袍是一件戏服,确实有眼力,这个我祖父也不能判定,我算是跟你长了见识了。但是,这一笔一砚的价值么,我祖父是知道的,祖传三代,我一样也知道,而且比你更详细!既然不想流出国门,不得不慎重啊!”
好嘛!濮杰不由摸了摸心口,合着这老爷子原来是设了个机关!这表演水平,比“海娃死了”“十年了”可牛逼多了。
幸亏余耀没打诳,不然怕是一件也买不了了。
“你们赶时间么?要是不赶,先听我说说?”
“好!”余耀点点头。
佟人堂先把东西归置到一边,然后认真泡了茶放到茶几上,“佩服佩服,先喝茶。”
余耀喝了一口茶,直奔主题,“老爷子,这一笔一砚的来历你真知道?”
佟人堂点了一支烟,好似了了一桩心事,美滋滋吸了一口,“那是自然!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就只能送到文博单位了。我不想送到文博单位,还是想让祖传的东西能被私人珍藏,而且是懂行的真正藏家!”
“这支笔,不会真的就是诸葛笔吧?”
“不是。这是一支明代万历年间的宣笔,明代宣笔已经势弱,但有一个宣笔高手机缘巧合收集全了制作一支笔的紫毫,便仿制诸葛笔的制式,用紫竹做了一支。”
余耀一听,“明代万历年间的东西?老爷子,您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你有所不知。这支笔做出来,独一无二;所以单独又做了笔套保护紫毫,笔套上,是刻了字的!”
“明白了,原来的笔套,也是紫竹的!但是您的祖父不慎丢失了,又另做了一个竹套。”
“不是我祖父,是我父亲。破四旧的时候,这老木匣比较大,本来想单独藏起毛笔和砚台,却不小心弄丢了。”佟人堂解释道,“原先的笔套上,刻有:偶得紫毫,慕诸葛笔谨制,大明万历九年。”
余耀点点头,即便如此,价值上和他估计得也差不多,接着又问:“这歙砚,是汤显祖的东西总没错吧?”
“其实也不能算。这不是你眼力的问题,因为年份对,刻铭说的确实也是汤显祖。”
余耀一听,这毛笔,自己算是没判断失误,但若这砚台不是汤显祖用过的,那可就有点儿走眼了;不过,是一方明代的砚台总没错。
“这砚台,原先也是有一个白铜盒子的!当年倭国入侵,我祖父带着一家老小从燕京到江州。有一段路坐马车,行李箱不小心摔了出去,东西散了,砚台从盒子里掉了出来,所幸没有损伤。匆忙收拾散落的东西,又怕遇上土匪,这盒子就这么没了。”
“嗯,这砚盒上想必也是刻了字的。”
“对,原装砚盒。根据上面的刻字,这砚台虽不是汤显祖的东西,却是他的儿子做的!当时汤显祖被放逐到雷州半岛的徐闻,有一方这样的歙砚,可是后来丢失了,他的儿子得到一块上好的龙尾歙石之后,为了纪念他的父亲重新做了一方。”
“是这样啊!”余耀心头甫动,“老爷子,看来您祖父是一位收藏家了。这龙袍,真是从银行库房来的么?”
“龙袍,因为那外资银行紧急撤走,欠下员工工资,库房里有一些没处理的东西,员工们就进去分了,我祖父拿了这一件龙袍。”
佟人堂喝了口茶,“至于收藏家,谈不上。但我祖父喜好文房的东西,笔墨纸砚,确实曾经收藏过一些,他说过的,有几张明代的蜡印故事笺,有一块明代的兰花墨,但后来兵荒马乱的,这都丢失了。传下来的,就这一笔一砚了。”
“这一笔一砚,得来想必也不容易。”余耀叹道。
“这支笔的来历我不知道,他只说是机缘巧合。这块砚台,不妨也告诉你吧,是从盗墓贼手里买的!”
“啊?”濮杰不由叫了一声。
“听说,应该是一座清代墓葬,想必墓主人也是很珍爱这块砚台,带进了棺材。”佟人堂续了两句。
余耀道,“落到您的祖父手里,总比被乱七八糟的人得了强。”
“这么多年前的事儿,不便评说了。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两样东西让你拿走,我算是放心了。”
余耀也点了一支烟,“老爷子那您就开价儿吧!”
不管怎么样,先得问问价儿。而且这两样东西,余耀动了收藏的念头。
只是现在有两个问题,一个是价高还得筹钱,秋拍的钱怎么也得个把月才能结算。第二个是,这是濮杰拉他过来的,要是自己收藏,濮杰这头就没利了。
佟人堂陷入沉吟。
“老爷子,我俩说点儿事儿。”濮杰冲佟人堂说了句,佟人堂点点头。
濮杰拉着余耀到了门边,低声道,“你不会想进了不出吧?”
“是有这个想法儿,但总不能让你白跑。”
“咱俩谁跟谁。我无所谓,但这钱不好凑。”
“这么着,我刚才想了想,那件宣德骰子碗,有伤,我一直犹豫着想出,而且那笔买卖也是你趟的路子,你拿着出了吧!得利嘛,咱俩二一添作五行吧?”
那笔买卖,是濮杰找的货主掏的老宅子,余耀分一半,按规矩来说是有点儿多的。但若是没有余耀,濮杰怕也看不出道道,不会拿下这件宣德骰子碗,最后是余耀拿下的;从这一点来看,余耀不止应该分一半。这里面不太好细算,余耀估计让濮杰分,他应该也会这么想。
“嗯,这东西也容易出手!估计两百万是没问题的。客气个吊,平分也爽利。我那份儿你先拿着,收了这两样东西,回头秋拍的钱下来了再说。”
两人商定,一起扭头回走,佟人堂笑了笑,“怎么?你们是钱不凑手?”
余耀笑了笑,“只要老爷子能宽限几天,没问题的。”
“坐啊!”佟人堂伸了伸手,“看来,小余你是真打算留下珍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