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冰望向瘫倒于地的我同芷兰,眉间愈皱,目光悲戚寒凉,转眸含泪望向雁霜。
“念冰!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可想我?”
雁霜转身坐至玄冰床榻旁,轻扶夏念冰双臂,凝望她的面庞,眸中尽显欣喜之色,但夏念冰唇角,却无一丝笑意。
“你终究,又因我而伤了旁人。”
“念冰,你知道的,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
夏念冰抬手轻拂开雁霜的双臂,眸含许久的泪滴,终得自她眼角接连滑落。
“阿霜,你当初因救我,承受了万般苦痛,也因此坠入了半妖半魔之道,后来你又为护我魂息,而伤害诸多无辜之人,说到底,诸事皆是因我而起,阿霜,七百年了,已经过去七百年了,你为何不能放下?”
“我为你做的所有,全然皆是我心甘情愿的,旁人如何同我皆无分毫关系,我想要的,想换来的,只有你。”
雁霜抬手想要为夏念冰拭去泪滴,却被夏念冰侧头闪躲了过去,雁霜指尖微颤,愣住半刻后,缓而放下了手。
“阿霜,我不想因我而让你苦痛毕生,或许,我彻底离开你之后,你才可以放下这份执念,回归往日的生活,寻回旧日的那个你。”
夏念冰一语落下后,未再转头看向雁霜,雁霜轻声苦笑,双眸依旧凝望她的面容。
“往日的生活?旧日的我?念冰,旧日的我之所以是我,往日的生活之所以美好,皆是源于有你在我身旁,你若不在,一切便皆为空。”
“可你承受的所有苦痛,也皆是源自于我,阿霜,放我走吧,好吗?”
“七百年了!你要我如何放你走!”
夏念冰转头望向雁霜,含泪展露笑颜。
“阿霜,忘了我吧……”
说罢,自夏念冰周身徐徐溢出白色光芒,渐而凝聚成屏障,将她包裹其内,同雁霜隔绝,白色光芒逐渐转为灰色,再由灰色直至墨色。
雁霜如同疯了一般,不住接连重击着屏障,但这屏障,却始终纹丝未动,墨色光芒忽而迸发,化为缕缕墨色星点光芒,渐而消散于无,夏灼华的笑颜,也一并消失在了这般星点光芒其中。
只见雁霜冲身上前,想要抓住丝缕青烟,却只扑了一场空,墨色星点光芒消散于无,玄冰床榻上空无一物,雁霜双眸黯淡望向床榻,久久未有所动。
体内气息略有平复,艰难支撑坐起,自怀中取出归凝丹,服下仅余的一颗,神志清醒了诸多,缓身站起,行至已然失去意识昏倒的芷兰身旁,方才将她扶身站起,此时,雁霜忽而转身,周身灰色云雾气息猛然盛起。
“你同她,便随念冰去了吧!”
愤然语毕后,雁霜周身的灰色云雾气息不住泛出愈发渐盛,遍布充斥洞内,置身于这般充满戾气的云雾气息中,接连数度重伤的身体,愈发有些支撑不住,扶身芷兰,顺势倚靠在了石壁旁。
正值此时,耳边忽传盛铃之声,数缕蓝色光芒径直融入这灰色云雾气息中,顷刻退散了大半云雾气息,纵然周身已无戾气侵袭,可心口的痛意,却反之愈发重了几分。
望向雁霜,此时他也恍若受创一般,眉间深皱,面露些许苦痛之色。
一模糊身影于灰色云雾气息内径直穿过,向前缓步而行,待云雾气息消散殆尽时,方才望清这模糊身形为何人,但却未曾料到,此人竟会是尘枫。
尘枫手执一串玲珑剔透的蓝色铃铛,双唇张合念着不知名的咒语,蓝色铃铛随之摇晃,每摇一下,盛铃之声入耳,自心口传来的痛意便会愈重一分。
灰色云雾气息尽数皆被驱散,雁霜身形不稳,接连向后退了两步,闷吭一声,唇边溢出丝缕鲜血,眸中盛怒,望向于他身前不远处止住步伐的尘枫。
“你是何人!”
“降妖一族中人。”
听及尘枫此言后,雁霜随之冷笑一声。
“呵,我还以为是何人,原来是降妖一族的废物,不过只会靠法器来制服妖魔罢了。”
尘枫并未被雁霜这一番话激怒,神情未改,并未回应于他,随之再度念动咒语,铃铛还未待晃动,雁霜随之再度开口所言。
“这镇妖铃,最多只会重创于我罢了,可对于那已然遍体鳞伤的小猫妖来说,怕是性命堪忧了。”
雁霜说罢,尘枫转眸望向于我,愣住半刻,咒语于此中断,镇妖铃也未再响起。
他的目光仅此与我面容其上停留了半刻,随之再度望向雁霜,面色依旧沉静淡然。
“她的生死,与我何干?”
“早便知晓你们降妖一族冷血无情,今日,可着实让我开了眼!”
尘枫这一席话入耳后,将我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方才那一望,我以为他记起了旧时记忆,因此而断了咒语,未让那镇妖铃响起,而那些明知虚无缥缈的希冀,终被他所言的这寥寥八个字所无情击碎。
尘枫再度念动咒语,蓝色镇妖铃晃动,盛铃之声入耳,紧揪衣襟,鲜血自唇角溢出,已无气力扶身芷兰,随即身形不稳,同芷兰一并瘫倒于地。
盛铃之声久久缭绕于耳,雁霜单膝跪地,接连吐出数口鲜血,随之倒身在地,双眸迷离,唇边犹含丝缕笑意,继而缓合双眸,失去了意识。
而我,许是因此前服用归凝丹的效用,尚且残余着些许意识,但着实再未有分毫气力,恍惚之际,望见尘枫模糊的轮廓渐而靠近,他的面容在我眼前愈发清晰起来。
“你……如何?”
“尚且死不了……”
“若要制服他,我旁无他法。”
“反正在你眼里……我不过和他一般……皆是你应除的妖魔罢了……”
“我……”
“你不是他……确实不是……”
回想曾与他一并的种种,那一幕幕,一段段,恍若于心底深种一般,在遇见他之前,我从未有过这般如此的感觉,也从未如此在乎过一个人。
我,恍若同他相识已久,可又恍若从未相识。
同他相识的那寥寥数日,不过仅是过往云烟罢了,如今,云烟散尽,一切也应同雨水冲刷过的石阶道路一般,恢复本来面貌。
既为既定的生世宿敌,我又何必强行去解这注定不可解开的死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为何要杀你?”
“你为降妖一族……生来不便就是……”
一语尚未说罢,气息恍若被顷刻抽去一般,双眸渐而迷离灰暗,尘枫的面容,随之淹没在无际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