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少顷，水苓涟缓而收回目光，继而抬眸相望于我，淡蓝色眼瞳其内思绪游离，略拂几许凄清之色。

“况且，于龙夜年岁尚幼之时，我便离开了他身旁，将他一人留于了天界，时至今日，我已亏欠他许多，你而今为龙夜的发妻，我便必当为他相护你安然，也算是，为他所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说罢，水苓涟垂眸默然，纵然唇边仍拂浅淡笑意，但那笑意其中，却交织着万般苦涩，她而今的这般心绪我虽不得全然明晰了解，但那份倍觉伤神的悲戚凄凉，却令人感触颇深。

从前我并未过多在意，而今细细回想，自同太子龙夜相遇，乃至于天界成婚之后，他确是从未同我提及过有关其生母的只字片语，有关他自身之事，他也是极少同我相言，每每我皆觉得，他恍若颇为了解我，但我，却从未勘明过他。

相望于垂眸落寞的水苓涟，心中不禁隐隐泛起几许疑惑，若说千年之前于鲛人一族遇袭之时，天帝将身为鲛人一族长公主的水苓涟掳去天界，且后来她诞下了龙夜同水月兄妹二人，可为何，她自天界离开之时，仅此携水月一人而入，却将龙夜一人空留于了天界，这其中的缘由，着实令我思酌不明。

“前辈，晚辈心中有一惑不解，但，却又有些许不妥相询。”

听及我如此相言后，水苓涟缓而抬首，目光平和相望于我，自唇边微泛起了几许浅淡笑意。

“未有何不妥，你若有何事不解。尽管相询便是。”

微抿双唇，略有几许犹豫，不知此番相询是否会让水苓涟再度回想起旧日中的种种，毕竟，那段记忆是为水苓涟心中的痛处，但于我心中却也着实不解，她当初如此而为的缘由究竟为何。

踟蹰少顷，轻呼出了一口气，继而轻启双唇，开口相询。

“当初，前辈只此携水月一人自天界离去，而将龙夜一人留于了天界，为何，不将他二人就此一并带走？”

相询话音落下后，水苓涟轻眨双眸，略有几许顿神，唇边笑意渐而散去，淡蓝色眼瞳其内，恍若拂上了一层雾气，但仅此须臾转瞬后，雾气便忽而尽散，凄清之色更甚了几许。

“我又何尝不想带他二人一并离开那是非之地，但于那时的境况而言，我别无选择，龙夜生为天帝之子，生来便是与旁人不同的，有关他的所有事宜，始终皆是天帝全权亲手看办，我同他也不得随意相见，就连一丝我可插手其中的缝隙也皆未有，以我的力量，只能做到将水月一人带走，想来龙夜他，许然是会恨我的吧……”

此言入耳，相望于水苓涟充斥歉疚之意的双眸，随之轻缓摇了摇头。

“前辈，龙夜他不会这般想的，他定然可以理解前辈旧日所举，纵然当初会有几许相怨，但之后细想便自会明晰其中曲折，毕竟那时前辈如此而为，将水月顺利带离了天界，如若不然，受苦的便会是你三人，龙夜决然并非自私之人，前辈同水月离开，也定是他心中所望之事。”

“但愿他会同你所言这般去想，若为如此，于我心中也可安定诸多，但这份亏欠，我怕是，再也无法弥补于他了……”

“如若日后我有机会归返天界，定然会同龙夜相言此事，让他同前辈再见上一面。”

“天界于你而言是为险象环生之地，不必因我而归返，自于天界携水月离开后，我最为开心的一段时日，便是为三百余年之前，他借由承继太子之位下尘渡劫于折子海边同我与水月相伴的那寥寥数日，三百年转眼即逝，这时日，过得确为甚快。”

再度听及同三百年前相关之事，不觉略有几许顿神，自前去天界至今，我所听及到的有关太子龙夜的种种，恍若皆截止至三百年前的那段时日，而自三百年前至今究竟发生过什么，我却从未听及过半分，三百年前，便同一条界限一般，将此前后分割得万般清楚明晰。

此前我仅得知三百年前是为龙夜承继天族太子之位之时，但却未曾听及过，承继太子之位另需下尘渡劫的说法。

“下尘渡劫？”

“你许然不知，承继天族太子之位，每每皆需下尘渡劫，千万年来皆是这般，天帝于旧时身处太子之位时，也是为如此，如若不是因此番下尘渡劫，我便也未有机会同龙夜相见。”

“那相渡的是何种劫数？”

“这劫数因人而异，各不相同，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人间八种尘世疾苦，皆有可能是为相渡的劫数。”

“那龙夜他相渡的是何种劫数？”

“因相渡劫数需抹去尽数记忆，重生于尘世之间，同我与水月相伴数日后，龙夜便前去了尘世际涯，于净池湖畔重生，因而他于尘世所渡的劫数，我便也不得而知。”

“抹去尽数记忆……重生于尘世……”

缓垂双眸，如同呓语一般轻声重复，水苓涟此番所言不住于我耳畔回荡，若为如此，那便又会有了另一种可能，尘枫同龙夜，许然确是为同一人，但却，又并非全然是为同一个人。

但如若是为如此，可龙夜于三百年之前便已然渡过了劫数，承袭了太子之位，那便也自当恢复了尽数记忆，可为何，我还会同尘枫于尘世之间相遇，愈发思及，脑海之中愈觉混乱，不禁缓合上了双眸，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想要得知的真相，我心中所万般不解的疑惑，纵然我百般思及千般揣度，自始至终，也不过仅仅是为我的虚幻假想而已，只有亲耳听及太子龙夜亲口证实，才可让我透彻明晰这发生的一切种种，才可，给我一个所谓的答案。

但而今，我自天界际涯跃下，离开了天界，天帝觊觎璇玑璨玉的力量，想要将其取回，泽桑也穷追不舍，用尽手段想要夺得存于我元神其内的璇玑璨玉，而太子龙夜送予我的赤璃，也被我于叠南山用作交换万年蓬莱果实而给了寻木童子。

天界不得回返，尘世险境重重，却也不知要待到何时，才能再同太子龙夜再度相见，而这份答案，便也不知待到何时，才能自他口中相询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