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蜿蜒曲折而漫长。
其中机关重重,若非萧兮辞幼时走过一遭,怕是已经在里面死过好几回了。
待到她们灰头土脸自一隐秘洞穴出来之时,东方恰好露出鱼肚白。
不亏是皇家墓陵,修建的跟避暑山庄似的。
鸟语花香,绿水青山。
朝阳总是温暖的,染红了半边天。几只麻雀在天边飞过,留下几声鸟鸣。早起的牧童驱赶着黄牛走在田埂上了,嘴里哼着悠悠牧歌。
这安宁和谐的景色刺痛了她的眼。
她略微失魂落魄的望了一眼皇城的方向,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早晨的第一束阳光总是先照在养心殿前的石狮上,而后整个皇宫都会亮堂起来。
她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东昭灭了。
不是梦。
再睁眼,也还是这个残忍的世界,不会变。
“呀!殿……小姐,三公子发起高烧了!”袭春一声惊呼,萧兮辞立马把注意力放到萧青言身上。
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真是滚烫的。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萧兮辞抿唇,亦如火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团团转。
她不怎么懂医术,自然无法医治,再说又没有药材之类。
进城求医固然是最好的选择,可元平那狗贼刚夺了帝位,京城上下此刻必然是重兵把守的,她现在进京无异于找死。
皇家墓陵建在京城外的安雁山上,山脚下是几户农家,从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不时传来几声鸡犬声。
算了算了。
反正待在这里也是没有法子,不如先下山去,万一就在那山村里碰见什么隐世神医了呢?
萧兮辞心大的很。
萧青言这小子昔日里最为惜命,他身体本能的保持着他主人的这一特点。
应该不会这么快狗带吧?
大概?
*
一简朴的农家小院,依山而建,院内一只老母鸡咯咯咯叫着,伸着长长的脖子歪着脑袋朝屋里望去,被袭春一抬手,吓跑了。
“唉,小姑娘,这娃子怎么烧成这样?”
一老态龙钟的老婆婆坐在土炕上,手魁巍巍的覆在萧青言头上。
“这都能煮个蛋了。”
袭春忙答到:“是这样的婆婆,我家小姐和公子进京寻亲,却不料公子路上突发高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好不容易才找着这一个小村子。”
“进京?哎呀,现在进京要不得,要不得。”老婆婆摇晃着脑袋,神秘兮兮的凑上来,“你们知道京城里发生什么了吗?就先前那个西元国公,他起兵造反了!”
“皇上都……哎呦哎呦,这造的都是什么孽呀!”
萧兮辞平静的听她说完:“婆婆,不知这村里有郎中吗?”
“郎中,只能上京城去寻,咱村儿没有的。”
她黛眉轻皱,看来只能去京城一趟了。
“小姐,让奴婢去吧。”袭春凑到萧兮辞耳边轻声道。
萧兮辞摇头。
她虽然是公主,但这么多年来都以身体欠安为由,常年不出,极少在众人眼前露面,故而这京城中认识她的人倒真心不多。
但袭春不一样,她身为她的大宫女自然得替她打理事务,常常出现在众人眼前,知名度倒是比她还高。
“可是……”袭春还欲再说些什么,被萧兮辞一个眼神轻轻驳回。
袭春深知殿下若是下定决心做某事,便是十头牛都拉不过来,也无奈何,只得由她去了。
况且她可是亲眼见识了殿下的身手,实着是比她好上太多了。
萧兮辞用一点儿草木灰和着其他一些粉末,制成了简易的易容粉,用手拈着往脸上轻轻一抹,效果虽不好,可倒也遮住了她原先的容貌。
这村庄离城门口有整整五里地远,幸好有一农夫要进京送货,愿意载她一程。
“站住,下车来检查!”一身着铠甲的士兵把手中剑一横,拦下了牛车。
“军爷,我们可都是良民啊。”农夫乖乖下车,接受盘问。
萧兮辞也紧跟着他,如果可能,她是不想出声的。
“你叫什么?进京做甚?”另一士兵走到她面前。
她立马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答到:“俺家弟弟生病,俺娘叫俺和王叔一齐进京寻个郎中。”
这士兵手拿一画像,上面正是萧兮辞的像。
萧兮辞心脏在肚子里剧烈跳动,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她偷偷去瞄了一眼画像。
那上面画着……一个小姑娘?
大概是个小姑娘吧,毕竟梳着双云髻还带着发簪呢。
就是长相实在粗犷,国字脸,大粗眉,嘴唇厚的像城墙。
——这怕不是随便找了个侍卫的像改一改的吧?
就算画师没见过她本人,好歹也画个女孩子上去啊!你画个人妖算什么?
萧兮辞脸色古怪。
她突然觉得,她弄个挫脚的易容术实属多余。
就是她直接大摇大摆的走过城门,就凭这辣鸡画像,士兵们也蒙想认出她来。
哦,感谢画师。
这辣鸡画师怕不是自己人吧?
士兵果然没认出来——认出来就有鬼了。
萧兮辞松了口气,猫腰进了牛车,却在不经意间瞄见城门口那站着的姑娘,她梳着惊鹄髻,上面斜斜插着支翡翠雕花簪,身穿桃红刻丝银鼠袄子,葱绿彩绣锦裙,看着像是个官家小姐,貌似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她也没细想,离了城门便下车直往医馆去。
昨晚的政变并没有过多的影响到百姓的生活,人们虽然对西元国公的篡位心有怨言,可谁敢去嚼当下掌权者的舌根?
毕竟昨晚有几个萧王朝的拥护者在西元国公进城时只是小声嚷了几句,现在那尸首血淋淋的还在城墙上挂着呢。
老吓人了。
萧兮辞对于这京城还算是熟悉,知道哪里的医馆最不惹人注意。
轻车熟路拐进一小巷子,正要出去时,猛然看见一群身着官服的禁卫军正守在街边严阵以待。
这……她来时虽有士兵巡逻,可远远没有这么多啊,她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