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权利弊之下,她一咬牙,竟是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挡在舞剑姑娘面前。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瘦弱的如花般娇嫩的少女张开双臂,小身板抖得厉害,连话也说不利索,语气倒是坚定。
“我、我、我不准你伤害陛下!”
躺在地上的姑娘被柳惠娘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指着她的手指微抖:“你——滚开!分不清是非的混账东西!”
她手中一剑朝柳惠娘刺去。
柳惠娘想躲,可双腿像是灌了铅般沉重。她有点后悔了,这姑娘怎么还有那么大的劲!
果然明年的今天必定是她的忌日是吗?
那姑娘一剑刺穿了她的右臂。柳惠娘应声倒地。
“蠢货。”舞剑姑娘并不想杀她,她只想杀了那个昏君,其他无辜人士她认为这与他们无关。
殿外,侍卫们听到打斗之声,慌忙冲进来。
“救驾!救驾!”
殿内的人慌作一团。
混乱中,手持一剑的姑娘不知被谁推倒在地。她脖子被人抹了一剑,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
姣好的脸庞上沾满灰尘,她眼中明亮的吓人的光彩渐渐暗淡下去。一滴晶莹泪珠无声地滑落。
她终是死不瞑目。
混乱很快被平息。陛下受惊不小。
这场选秀自然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还未上场的姑娘们被安排在偏殿中,等下次再继续。
而已被选中的姑娘则由皇帝赐予封号,由尚宫女官负责安排住宿。
柳惠娘因为救驾有功,直接被封为婕妤。
这时正当傍晚,皇帝所赐下的小宫娥手端一青花瓷小碗,里面盛着浓稠的黑色中药,散发着草药独有的苦味。
“娘娘,该喝药了。”
这小宫娥长得平平无奇,只是那双眼睛很有灵性,骨相极佳,属于那种骨感美人。
只是和那五官组合到一起,便只能是略有姿色。
像是一块美玉,被雕刻技艺不佳之人所糟蹋了一般。
萧兮辞低着头,嘴角勾起。
她其实更想说:大郎,该喝药了。
柳惠娘斜卧在暖榻上,只觉得这声音微微耳熟。
她指尖一勾,问:“你,叫什么名字?”
宫娥答曰:“婢子安禾。”
安禾。
柳惠娘扶着额头,并没有想起这等人物来。
“本宫未传唤,谁让你进来的?”她接过安禾手中的汤药,脸色阴沉下去,朝外喊:“黑玉,进来。”
门外一小丫鬟走进来,恭恭敬敬朝她行一礼。
柳婕妤拿着汤药碗劈头盖脸朝她浇过去。
黑玉躲也不躲,结结实实的被浇了满头满脸。这汤药极为滚烫,小丫鬟的脸上瞬间被烫起了一层皮。
但她却叫也不叫。
低眉顺眼的站着。
“带安禾下去熟悉一下规矩,既然是伺候本宫,就得按本宫的规矩来。”柳婕妤一松手,白瓷碗掉到地上摔作粉碎。
“重新去熬一碗。”
“是。”黑玉朝上首再是一个鞠躬,乖乖巧巧领着萧兮辞去宫女们的住所。
萧兮辞脸色复杂。
看向黑玉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二傻子。
黑玉离了柳婕妤的柳清宫,整个人都变得活泼起来。她拉着萧兮辞的手,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对她说:
“安禾妹妹,咱们当人婢女的,便要事事从主子的意思。虽然你是陛下派来伺候娘娘的,可至打你入了咱柳清宫起就是娘娘的人了。咱们娘娘……脾气不太好,你莫要介意。”
意思就是说,不管柳惠娘怎么无理取闹,她都得忍着的意思喽。
也是,毕竟刚刚黑玉就是这么干的。
名叫黑玉的丫鬟藏在袖子下的手上布满了沥青。
萧兮辞眉眼弯弯:“放心吧,我知道的。”
我老早就知道柳小姐不是个好人了。
*
子时,夜深人静。
皇宫某一处偏殿。
萧兮辞身上裹着一厚厚的毯子,面前一火炉,里面正烤着金黄金黄的烤红薯。
她搓搓手,转头看向旁边的少年宦官:“师兄,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楚景鹤专注的烤着炉子里的红薯,问:“为什么不好?”
北燕尊贵的太子殿下,仅用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混成了狗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人人巴结的沈公公。
看着和话本中祸国的九千岁一个样。
萧兮辞:“……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师兄你还有当太监的潜质呢?”
“我不是太监。”青衣少年用旁边的铁叉拨弄了一下炭火,几粒火星子从中冒出,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只是来体验一下宦官的生活。”
“嗯嗯嗯。“萧兮辞点头如捣葱。
能得九千岁沈公公的宠爱,安禾真是好命啊。
外边突然一个惊雷。
皇城毫无征兆的淅淅沥沥下起了这年的头一场春雨。
楚景鹤额头青筋一跳,把手中铁叉一抛,倏然起身走到雨中去。
萧兮辞也不管他,自顾自的翻动着火炉中的红薯。
待楚景鹤一身湿答答的从外面回来时,她还好心的递给他一斗篷。
少年眉眼微冷,周身煞气翻涌,刚刚的温润如玉少年郎,此刻脸色正苍白,像是半夜索人命的恶鬼。
不过萧兮辞好歹和他混了这么多年,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
他不声不响,安安静静坐在她对面。
这偏殿的窗帘全被他拉上了。
外面的雨声一点也传不进这里。
只是还隐隐约约能听到响雷的声音,每响一下,对面少年眼角的红就更深一分。
北燕太子楚景鹤,怕打雷。
准确的说,是一下雨他头疾就会发作,听不得雷声。
和怕打雷一个性质嘛哈哈哈哈。
萧兮辞低垂着头,用手使劲捂住嘴,肩膀因为憋笑憋的一颤一颤。
楚景鹤斜睨她一眼。
萧兮辞放声大笑,她拍着少年的肩,笑得花枝乱颤:“对不起啊师兄哈哈哈!不是我想要笑的。”
她可是受过礼仪嬷嬷的专业教导的正经公主,平时可都是不拘言笑的!
除非忍不住。
少年依然冷漠看她。
萧兮辞立刻乖乖巧巧坐好,很无辜很乖觉的样子。
只是那眼里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师兄我给你吹曲吧!”
她双手拢成喇叭状,吹她吹了八年都没吹腻的曲子。
呜呜呜,呜呜呜呜。(窗边的晴天娃娃)
呜呜,呜呜,呜呜。(被风吹起啦呀)
呜呜呜,呜,呜呜。(是我在想你啊)
呜呜呜,呜,呜呜。(大雨快停下吧)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就能去找你啦)
小姑娘的脸因为不断吹气变得通红,她的眼睛被火光照得发亮。
有那么一瞬间,楚景鹤以为他又回到了昆仑山上,又坐在了竹亭里。师父与他下棋,小姑娘就像方才那样,坐于他身旁,吹曲。
吹来吹去,老是这一首。
她居然吹不厌。
他伸手烦躁的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去睡觉。”
萧兮辞看着火炉里的红薯:“红薯还没吃呢。”
楚景鹤:“别吃了。”
他也不管是否烫手,直接把红薯从灰里掏出来,丢到一旁。
萧兮辞:“……”你自己不想吃也不让我吃是吗?
什么毛病。
亏我给你吹曲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