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融冰
“你这又是怎么了,被大人打成这样?”伊森一边拔开药瓶塞子,一边用蘸着药往莫洛的胳膊上涂。
嘶。
她痛的忍不过微微嘶气,“练鞭。”
伊森一边盯着她小臂上的鞭伤像一道红色的小蛇一样缠绕其上,看起来十分狰狞恐怖,开口问道,“银鞭?”
她微微蹙眉,显然是疼的紧了,刚才没觉得疼,现在药水刺激伤口倒是有些忍不过了,她低头闷闷的说,“嗯。”
于是伊森伸开她手掌,一片血肉模糊,微微蹙眉,带着点疑惑,以为伊利亚德已经有所改观,没想到下手这样狠。“大人打的这么狠么?”
“狠么?大人待我已经十分宽厚了。就三道伤,手心上的是我握鞭子的时候腐蚀的,只是我体内血量太低了,伤口不肯愈合罢了。”
伊森一边涂药一边唠叨,“打这么狠,你看看你这个胳膊,多难看。”
她倒是习惯了伊森这样的唠叨,冲着他微微笑笑,“没关系用衣服一遮就好了,过两天就好了反正也不会留疤。”
“厄”她失声惨叫,伊森把整瓶伤药都倒在她的两个手心,左手伤的更重,缘由是自己紧紧的抓住了伊利亚德的鞭子。
“你节约点,你不是去大人那儿领了罚伤也没好,留点给你用。”她皱眉忍痛说道。
伊森摆手表示不用,“我一会让人送点进来,而且我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我身体血量正常大人也没重罚我,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好好养身体,本来年龄就小血量就低,现在整日又这么忙。”
“这瓶是大人赏的。”她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说,“大人赏的药比较好用。”这是她多年来总结的经验。
伊森看了一眼药瓶,下意识说道,“那可不是嘛,这可是……”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嗯,挺好用的。”
“嗯?是什么?”
“大人的东西都是好的。”伊森想了想,迟疑了一下开口,“其实大人还是很在乎你的。”
莫洛呆呆地看着手心和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想着什么,好像并没有听见他的话。
伊森为她细细的包扎好伤口,收起纱布和药瓶走到柜子前放好,却迟迟没有转身,背对着她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
他再转身,回到位置上坐下,看着莫洛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的脸,缓缓开口,“莫洛,其实大人真的很在乎你。”
她沉默良久,微微叹了一口气。“伊森,你忘了,七岁那年是你领我出的血狱。”
你真的在乎过我吗?
“你去人界之后,大人几乎每日魂不守舍,大人几百年都没曾有过如此神情,整整六个月。那天大人知道骨琴响了,他生气,是因为怕你出了什么事情,他想派人保护你,但又碍于面子和规矩。你应该在九月回来,大人早早命我打扫好你的套间,说你十年没有回家了,怕你睡不习惯于是命人换舒服的床铺,大人想赏你些衣饰却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册封礼那日让侍女拿给你,你却只挑了一件最简单的其余的你统统让人送了回去。你逾期未归,大人几乎让魔党所有密探去打听你的消息。”伊森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你去人界拿血杯,你可知大人那几日近乎没有睡眠,你回来,大人罚了鞭子,罚的重了你觉得冤枉,可你知道他真的怕你离开,你昏迷的时候他亲自把你抱回自己的寝殿,日夜照顾,大人为了你能快点好喂了你他自己的血,你应该发现了伊利亚德大人的寝殿与维拉夫人的相同吧,是一模一样,因为那根本就是一个房间,他根本忘不了维拉夫人,他更舍不得你。”
伊森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终于看见莫洛一直冰冷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
不是不震惊,不是不感动。
只是伊利亚德的话犹在耳畔,你不过是个废物,是我控制阿莱斯的工具,是我亲手杀了你母亲。
“伊森,那日他把我扔进血狱,鞭子勾破我的脸的那日,父亲已经死了,莫洛也死了。”
不会穿衣打扮,倒是不像你母亲。
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别的贵族小姐。
莫洛想起自己回来的第一夜,那个柔软的不像话的床铺。
想起伊利亚德递给她的血液,是彻骨的冰凉是来自他身体的温度。
想起伊利亚德拙劣的关心,略略掩藏的话语。
想起从前在书房,伊利亚德罚的狠了,也亲自给自己上过药。
不过她也想起那面幻镜上的画面,被鲜血浸染的床铺,母亲胸口插着的银匕首,伊利亚德手指滴下的血滴在暗红色的地毯上。
想起七岁那年伊利亚德的鞭子无情落下,勾破了自己那张像极了母亲的脸。想起伊利亚德将阿德勒带回王宫,入住母亲的套间。
想起血狱无尽无休的哀嚎,血污,各式的刑具和受刑时的惨痛。
想起那年伊利亚德的生辰自己亲手做的杯子被伊利亚德一鞭抽落在地,便成碎片再不可修复。
想起军事学院里那场近乎要了她的命的虐打,也只因自己睡过了。
想起每一次伊利亚德无情的责罚,冰冷的眼神,冷峻的背影。
她回忆所有和伊利亚德相处的瞬间,心微微有些刺痛。
“大人确实做错了很多,我跟在大人身边数年,大人对你的确严厉,有时候是苛待,但是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大人一次机会呢?”
“那日,在大人的寝殿,大人亲口跟我承认,是他亲手杀了母亲,我只不过是赎罪的工具,他要我复仇,我去跟谁复仇,我的……父亲吗?”她的声音剧烈的颤抖,带着一丝哭腔。
伊森更加震惊的看向莫洛那张包含哀伤,似乎什么都引不起她一丝波动的脸,瞬间慌乱,他没想到伊利亚德还是这样没有想开,连忙开口,“维拉夫人一定不是大人杀的,我向你保证。真相我们可以慢慢查,可你要知道大人对你和你想的不一样,他是真的很在乎你。”
“或许吧。”莫洛淡淡说道,眼睛里充满着对世事的厌倦,对所有事情的漠不关心。
既然不是你又为什么要承认?
到底为了什么要如此折磨我?
二十年的苛待,没有可能瞬间就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