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长公主带来的伶人在场地中间起了踏歌行的舞蹈。
苏幼仪看的津津有味。
沈晓君却携了周纤过来了。
叶永珍自持明年就要进宁王府不肯出去随意走动,然进来看望她的竟然也只有罗丽华,如今见着沈晓君特意登门,面一喜,笑盈盈的站了起来:“亏的你惦念我…..”
说着话不免高傲的斜昵了苏幼仪一眼,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身份地位,就仿若那古文里写的一句话“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举手投足见都是身份尊贵的大家千金,根本不是苏幼仪这样的孤女可以比拟的。
谁知道周纤却是个快人快语的,淡淡的道:“我们是来找苏幼仪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叶永珍所有的骄傲自持都僵在了脸,还有那带着几分鄙夷的眼神都停在了那里,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尤其是苏幼仪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似乎能够洞察万事,就那样笑盈盈的看着叶永珍。
连旁边的丫头们都看了过来。
都在看叶永珍的笑话!
叶永珍气的面色青白交错,牙齿咬的咯咯响。
苏幼仪还没见过这么失态的叶永珍,忙跟沈晓君和周纤见礼,笑着道:“两位姐姐坐!”
周纤却拉着苏幼仪:“谁耐烦在里头,走,外头转转去!”
三个人笑盈盈的去跟王夫人说了一声,一起出了彩棚。
叶永珍瞧着那三个亲密的背影,差点气厥过去!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苏幼仪不过一届孤女,身份品貌不及她万分之一,为什么人人都要抬举苏幼仪!
凭什么她苏幼仪什么都不用做,就有这些人赶着来找苏幼仪!
她恨死了苏幼仪!
苏幼仪跟着沈晓君和周纤刚出了彩棚,就瞧见了热闹,周纤看着清高,骨子里却是个孩子性子,瞧见众人围了一堆,就拉着苏幼仪跟沈晓君道:“过去瞧瞧!”
三个人挤了过去。
人群里头竟然是丹江公主的贴身婢女红玉和罗丽华,两个人面色都十分不好。
苏幼仪跟着大家一起露出惊诧的神情来。
沈晓君瞧了苏幼仪一眼,抿嘴微微一笑。
看一眼苏幼仪才会知道别的那些为了齐睿斗的死去活来的人多可笑,明明最大的赢家是这个身为正主却不自知的苏幼仪,呆萌的站在人群里看着热闹,即便什么都不用做,可天却已经早早的决定了输赢,哪里是那些人斗一斗就能赢的?
在她的眼里,罗丽华自始至终都像个笑话。
罗丽华的风筝被红玉的缠了下来,而且还被风筝给打到了头,罗丽华要求红玉道歉,红玉却坚称自己没有错。
罗丽华冷声道:“这就是公主的规矩?”
红玉也不卑不亢:“这就是罗姑娘的规矩,尊卑也不懂得?”
罗丽华笑的桀骜不驯:“你若是今日不给我道歉,那咱们就闹到皇后太后那里去,看看她们怎么说!”
丹江公主终于站了出来,她雍容华贵的面容是得体的笑容,说起话来不徐不疾,越发显出尊贵得体:“罗姑娘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这么大点的事情就要这样吵嚷起来,到失了自己的身份。”
罗丽华也不是善茬,如何听不出丹江的讽刺之意,一笑道:“也是,这么大点的事情,一个奴才也敢不依不饶的,着实叫人想不通,不知道的还当是公主对我有什么意见呢?”
淡定如丹江公主也微微变了脸色。
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引人遐想了,何况丹江的心思不少人都知道。
周纤悄悄在旁解释:“丹江公主也想嫁给齐睿。”
苏幼仪听得兴致盎然,沈晓君在旁看的啼笑皆非!
丹江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有人道:“齐大人了!”
人群里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齐睿头束着玉冠,穿着一身月白的长袍,从人群中走来,像是月光下漫步的仙人。
有人已然痴了。
丹江公主转身迎了过去,低低道:“大哥来的正好,罗姑娘实在不依不饶…..”
那种自然的亲昵和熟稔丝毫不作假,还有齐睿看向丹江公主的温和和包容,似乎一下子就将罗丽华照的形单影只起来。
罗丽华贝齿轻咬着嘴唇,神色复杂。
人群里一双璀璨的眼底里露着明亮的疑惑和盈盈的笑意,看的齐睿却微微有些不自在,他略略向后退了一步,沉声道:“众位快些散了吧,这附近有流民。”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时间叫所有人都面色大变,看热闹的急忙往回走,沈晓君和周纤也都向苏幼仪告别:“妹妹也快些回去,跟着家里的人一起!”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场地一下子凝重惨淡了起来。
苏幼仪知道厉害也连忙转身,又叫丫头去给林若嬛说一声,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就要摔倒,双手下意识的抓了一把,谁知道真抓到了一个东西,她心里一定,连忙借着力气站了起来。
只是站起来定眼一看,却变了面色。
她尴尬的缩回了手,也不敢对那居高临下的深沉的眼,只能故作镇定的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转身就要走。
却听得齐睿淡淡的道:“扯怀了救命恩人的腰带,就这样走了。”
苏幼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刚分明齐睿是在那边的,怎么就忽然站在了她的身边,她那里知道自己胡乱一扯,扯到的竟然会是人家的腰带?
还有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那样暧昧不明?
苏幼仪涨红了脸,转身道了一句:“改日定当陪大人一个新的。”
说完话逃似也的飞奔走了。
齐睿眉头微微一挑,眼角却溢出了点点的笑意。
从第一次见面,苏幼仪故作可怜,诓骗他为她出头,看诊时候的聪慧灵动,躲避时候的沉静自持,求助时候的行至有度,被人陷害时候的镇静有谋,遇到危险时候临危不惧,他都见过,唯独没见过这样慌乱的苏幼仪。
翩跹的衣裙在这个慌乱的午后里,像只轻盈的蝴蝶一般。
剥离了所有的硬壳,只剩下柔软。
苏幼仪跟着王夫人了马车,等着马车动了起来,心里还多少有些慌乱,叫白鹭去打探消息。
马车行的快但也颠簸,苏幼仪心烦意乱。
好好的天子脚下,没想到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流民虽不是贼寇,可是有时候杀伤力比贼寇还要可怕。
白鹭从外头钻了进来,还是那样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叫苏幼仪心惊肉跳。
“那流民少也有几百人,咱们刚走,他们就已经过了景山,虽有齐大人李大人等带着侍卫抵挡,但又不好对流民下了重手,到是有些为难。”
竟然有好几百人,要是真遇了,他们这些人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亏得还有齐睿和李广荣这样的人。
这样想着苏幼仪又想到了那扯坏的腰带,一时又微红了脸。
她刚刚也是紧张,她虽然扯坏了腰带,可是她帮着齐睿看诊的时候齐睿怎么就没有说如何谢谢她?
她是不会还齐睿腰带的!
对!不会的!
马车颠簸着回了永宁侯府,大家人困马乏,谁也顾不今日在景山的纷争,都早早的休息了。
后头几日永宁侯府众人都不随意走动。
大家都静悄悄的等在家里,只听着外头传了消息,内阁拟旨叫京卫指挥使齐睿安抚灾民,又叫户部出粮赈灾。
镖旗将军府带头搭棚施粥,世家大族随后也都反应了过来,各家都在城外建了粥棚。
这事情就渐渐稳妥了起来。
京都还是从前那般繁华。
齐睿从城外回来,汐月忙前侍候,王冕瞧着齐睿心情似乎也不错,当然,他从那一张脸本也感受不到悲喜,只是自己觉得还好,便装着胆子,拿出了个药方前行礼道:“不知道这药方是谁开的?”
齐睿瞥了一眼那娟秀的字,解下腰带换了一件家常的袍子,坐了下来,淡淡道:“怎么?这药方不对?”
谁知道王冕忽然就激动起来:“哪里是不对!分明是极好!不知道是哪位大家添改的,简直是神来之笔!不知大人可否介绍小的瞻仰一二!”
齐睿想到了那张娇嫩白皙的脸,笑了起来:“瞻仰到不必,不过是个学了些皮毛的小丫头,统共也不过跟着师父学了小半个月。”
王冕却更激动了,涨红了脸:“若是这样,那小的更要见一见了,那可是吾辈中难得一见的天才,大人不知,如今吾辈人才凋零,若能得见此等晚辈,调教一而言,必可将我辈之术发扬光大!”
齐睿微皱了眉头,似是有些不悦:“此事容后再议。”
汐月端了药碗出来,朝着王冕摇了摇头。
王冕只得将心思压了下去,又背过齐睿悄悄问汐月:“这是谁开的?”
汐月低低道:“你可是糊涂了,就是那位苏姑娘,你到是想收人家为徒,大人未必答应…..”
王冕微微一怔。
苏幼仪在自己院子里等闲也不出去,却也知道永宁侯府的大爷快要回来了,到现在身体有恙的叶敬琦还是不见好。
王夫人不敢惊动老太太更不敢叫丈夫知道,私底下不知道给儿子请了多少大夫。
然而一点效用都没有。
下人们私底下也议论开了。
苏幼仪约束自己的人不能随便议论,却听得如意道:“刚刚我去厨房提饭,姑娘在不知道那些人说的什么。”
苏幼仪停下手里的针线端详了一番自己的大做,似乎是有些起色的,针脚细密了不少,她微笑着道:“什么话?”
如意看了孙妈妈一眼,气愤的道:“说,说咱们身份卑微,不过是依仗永宁侯府才能在京城各处行走,说沈姑娘那些人也不过是看的侯府的面子,要不然姑娘算什么?给他们大姑娘提鞋也不配,往后要是惹的大姑娘不高兴,还不知道随便配了什么人,到时候就更是天壤之别。”
叶永珍那针尖大小的心,在景山掉了面子自然要找补回来。
苏幼仪要是计较这个,早不知道气死了多少回。
她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他们要说就说去好了,终归咱们不在意。”
“可沈姑娘和周姑娘分明是欣赏姑娘的人品才跟姑娘来往的,怎么到了她们嘴里偏成了那样?要是看的永宁侯府的面子,那怎么不去跟大姑娘说话,不去跟大姑娘好!?”
姚黄端了茶盏过来捧给了苏幼仪,笑着道:“这个道理,你既然能想到,那些人自然也能想到,咱们跟着去计较,反而落了下乘。”
苏幼仪轻笑起来:“你姚黄姐姐说的对。”
如意眼前一亮。
苏幼仪捏了一块糕点递给了她:“去见过翠珠了?”
如意压低了声音:“见过了,把姑娘的话都给她说了,她说她都知道,叫姑娘放心。”
苏幼仪微垂了眼,叶明宇快回来了,好戏也该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