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蝴蝶穿过窗户，停在百添一的食指上。

扇动了两下翅膀，瞬间化成粉末。

“三妹这小妮子！”

白弈双手交叉靠着窗户，静静地看着窗外“晚来萧瑟”的冬日夜景，丝毫不在意百添一。

“弈，你想回去吗？”

白弈知道百添一此时很纠结，他素来习惯帮这个纠结的人做决定。

于是他不冷不淡道：“想。”

……

“那，回去吧。”

如今的天凌表面风平浪静，背地里营私结党的人都快乱成马蜂窝了。

他们再待下去也无法置身事外，百添一是无所谓了，但白弈不同，他背负的是整个白族的未来，百添一绝不可能拿这开玩笑。

“舍得？”

“再不舍也得舍。”

“她怎么办？”

白弈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孩。

要说这女孩的命数那可真的顽如野草白枯不萎、坚如磐石。

就算只是吊着一口气，也不肯轻易咽下去。

“她身子很弱，无法忍受白族境内的毒障，我们不能带她走。”

“把她扔在这？”

“也不妥……”

百添一有些苦恼，第一次感到有些棘手。

“对了！斧头秃应该不错！”

“呃，靠谱吗？”

“总归都是在柳府见过的，不至于面生，那都是缘分！”

就这样，女孩再一次被他人主宰着命运。

两天后。

斧头秃如约而至，用五十两银子换取他的斧头，顺带受赠一位女孩。

百添一是这么解释的：反正他肯定也讨不到媳妇，有了这个妹妹，以后她嫁个官人，日子至少会好过点……

要不是白弈反应够快，百添一早就成两瓣人片了。

他们两人从客栈一路出了凌煦城门，百添一还在回味。

“太可怕了！”

一想到刚刚那一斧子，百添一依旧心有余悸，他差点就体验到天凌腰斩级别的滋味了。

白族擅毒精医，折磨整治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但像斧头秃那种简单粗暴血腥的做法，百添一还真学不来。

“小心！”

突然，百添一的脚下凹出黑洞，整个人猛地往里摔。

周围张开数十张青面獠牙，伸出猩红的舌头，滑腻腻地往他身上舔个遍。

“弈，你在哪里？”

黑暗夺走百添一的视线，他失去对外界感知的能力。

“弈？弈！”

任凭百添一喊破喉咙，没有回应。

我听不见了。

百添一意识到他的感官全盘奔溃了，没有任何前奏。

黑暗中出现一点白光，越来越亮。

白光里藏着黑点，随着白光越来越大，慢慢聚成人影。

“弈！”

那人影噗通倒下，他背上斜插着数不清的利箭，红黑色的液体缓缓地从身下逃出来，越积越浓，最后整个人影都染上红黑的色彩。

百添一的眼睛渐渐失去光泽。

他抽出贴身的匕首，狠狠扎入自己的心窝。

蛊梦，噬人心神，阴险至极。

“你们到底是谁？”

百添一再次睁眼时，只见白弈惊慌失措地望着他。

他捂着胸口，明明没有伤口，却仍痛得窒息，那是只饲养多年的母蛊。

居然能悄无声息地在他百添一的身上种蛊，算算日子，应该是从他踏进天凌时开始的。

百添一立马捏住白弈的脉搏。

所幸白弈并无大碍，这还要感谢蛇瘾印帮忙毒死那只蛊。

“白族果真不同凡响。”

那人话音未落，暗处的黑衣侍卫全军覆没。

白弈甩出长剑直指他的喉间。

“很久很久了，没有人敢离我这么近，你很强。”

那人戴着一张猫脸面具。

身姿修长，气势如虹。

“你快回来！他很不对劲！”

百添一直觉那不是个活人，起码不是正常的人。

“我、动不了……”

“怎么，这就不行了？”

面具人的语气里藏着揶揄。

“你有何目的？”

“相传白族族皇有两位皇子，一个善毒精医，一个武力万夫莫敌……”

白弈的长剑弹开剑气冲出屏障，他伸出右手猛地掐上面具人的脖子，用力吊起来。

“你想死？”

“死活不过人之常情。”

面具人化成细沙流出白弈的掌心。

却又闪现在百添一的身旁。

“纵使长生不老，也是一人独活。”

“你是碧箫轩的人？”

百添一有些不可置信道。

那天救三妹，他们就暴露了，但百添一没有想到他们的行动会这么诡异，居然连白族的蛊梦也如此得心应手。

他开始怀疑白族内部已经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渗透进去了。

“你猜对了三分，大殿下。”

面具人在他耳尖吐气，熟悉的声音让百添一吓出一身冷汗。

“什么大殿下？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殿下您该是谁？”

“真是胡言乱语、荒唐至极！”

“大殿下会有明白的一天。”

面具人轻易躲开百添一抡来的一拳。

白弈飞身甩剑冲上去近身肉搏，面具人却狡猾得很，紧紧地环在百添一左右闪躲，让白弈十分忌惮，不敢莽撞。

几招过后，终是让百添一钻个空子，一脚踹开那团“黏土”。

白弈手疾眼快地补上狠厉的三剑，将面具人赶到三米开外。

当他还想继续给面具人来点白族的厚礼时，百添一拦住他，对着面具人道：“你到底想怎样？”

“不如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面具人扬手举起一块虎头军令，朝百添一晃了晃。

“什么交易？”

“我给你五万军马，你们把白族半卷巫蛊术籍给我。”

百添一闻言，笑了。

“我要军马做什么，我说了，我不是白族人。”

“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

面具人认真地竖起三根手指，开始了倒数。

“三。”

“二。”

“一。”

尘烟滚起，四周忽然暴出土雾。

细箭穿过白氏兄弟两人的躯体，却没有任何血迹。

面具人走到百添一面前，伸手一触，百添一身上便被捅出个窟窿。

“原来是影子！”

面具人瞬间杀气腾腾，挥手震散那两只令人讨厌的影子。

他还是小瞧了那个百添一，明明没有任何内力，却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布下太虚境影，连他都被骗过去了。

白族人果然不好对付。

百添一同白弈皆是白族族皇的亲生血脉，还是同父同母。

奇怪的是，百添一刚出世时，被断为白族废子，天生孱弱，不能运气习武，更无法修炼白族巫蛊术。

这对于医毒双绝的白族王朝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无奈之下，族皇只得将其过继给他的妹夫百氏那族门脉，百氏有护灵玉镇邪，可保其性命，并取名为百添一。

一年后，众望所归的族皇贵妃再次产下男婴，天资慧绝，尊名为白弈。

所以即使是同父同母，身上肩负的担子亦是千差万别。

太子与世子，注定隔着满朝文武，形同陌路。

但很多人都忘了，他们出生的地方是白族。

即使这两人性子极为不同，但不妨碍他们常常双出双归。

即使百添一是白族废子，族皇依然暴殄天物地将那本巫蛊术籍传承给他。

而且白族上下对此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