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着实被那纸条气得够呛,当即提笔在一空白纸张上写下“关你屁事”四个大字。
写完又觉不妥,狼毫一挥,轻松糊了那四字,换上一句“老子没吃你家米”。
写过不久,慕惜辞沉吟,觉得这话仍旧不大妥当,于是又重新提了笔。
如此来来回回修改了数次,从“滚啊”换成了“哦”,又从“哦”换成了阴阳怪气的“多谢殿下提醒”。
然而不管怎么换,她都感觉不大舒服,到最后,她索性塞进去了一张半个字都没有的白纸。
——让那老【哔——】犊子自己猜去吧,她不回了!
慕大国师咬牙恨恨,连带着放飞鸽子的动作都没那么温柔了,雪团临走前很是疑惑不解地回头瞅了瞅慕惜辞,一双黑豆眼眨了又眨。
它不太明白小姑娘为什么会在看过纸条后,突然生了气,但身为一只咕咕的本能告诉它,它最好不要在这时间去打扰她。
会容易变成鸽子羹的。
肥成球的信鸽费力拍拍翅膀,咕咕叫着离开了浮岚轩,慕惜辞杵在窗台边上注视着那道远去的肥美背影,心头火气并未消下半分,反而愈烧愈旺。
——看到雪团这只肥鸽子……她更饿了!
慕惜辞对着窗口磨了磨牙,当晚在气恼之下她一个不慎吃撑了,且这一次吃撑还引发了连环效应——
吃撑了的慕大国师当晚胀气没能睡好,次日一早便神情恹恹、食欲不振;这般萎靡的精神与食欲一直持续到傍晚,她第二天晚上还真没能吃下多少饭去。
都怪墨君漓那个老【哔——】犊子!
躺在榻上瞪着拔步床顶的慕惜辞心中忿忿,赌气似的揪着那床锦被。
她这会倒是精神起来也知道饿了,问题眼下月近三更,灵琴等人早已就了寝,浮岚轩里的小厨房空空荡荡,她上哪弄吃的去?
难不成要她生啃萝卜白菜?
那不就成红眼兔子了。
小姑娘气呼呼地鼓起一张小脸,杏眼瞪得滚圆滚圆,她那厨艺也就比湛明轩高上那么一线,只能说不会炸锅,至于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入口……
反正上辈子还在流云观里,跟师父修习玄门易术的时候——
慕惜辞抿了抿嘴唇。
某天她心血来潮下了厨,过后师父他老人家吃了一筷头,便从此封了她那院子里的小厨房。
剩下的东西,她统统喂给了不时逛到道观门外的大黄狗,那狗尝了一口,吐了半宿,再就没来过流云观。
这大概……是不能入口的。
慕大国师陷入沉思,要不她还是生啃两根萝卜去吧。
至少当兔子也比饿一晚上强,虽然她现在真的很想吃肉,最好是雪团那样的肥鸽子。
圆滚滚、肉嘟嘟,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既鲜且嫩的肥鸽子。
早知道晚饭那会,就不拒绝灵琴给她做的那盘点心了……气上头误我!
小姑娘眨巴了双氤了水的杏眼,伸手揉了揉唱起空城大戏的肚子,作势便要起身去小厨房里寻两根萝卜白菜一类的垫垫,头顶却传来一阵似曾相识的敲击声响……
她的眼神陡然一厉。
浮岚轩外,房顶之上,墨君漓抱着膝盖,百无聊赖地敲起了房瓦,今夜亥时三刻他便准时出了府,却不料又一次遭遇了“鬼打墙”。
只不过,这次在浮岚轩房顶与国公府外大道上轮番转悠了数圈后,他看明白了。
那所谓的“阴气重”、“鬼打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鬼打墙,他估摸着,大半是慕大国师搞出来的什么玄门阵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的五感六识。
这就难办了。
他不似慕惜辞那般修习过玄门易术,摆脱不了那种影响也寻不到阵眼,单凭武力无法破阵,只能蹲在这凉飕飕的房顶上吹吹冷风,顺带敲一敲那倒霉的房瓦。
墨君漓闲闲敲着房瓦,心中越想越是凄凉,想他堂堂乾平皇子,江湖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观风阁阁主,这半夜三更的竟要在这受这个冻、敲这个房顶!
关键是不受冻、不敲房顶,他还真摸不到慕惜辞闺房的那扇窗,也就寻不出第二个能将这小姑娘喊出来的方法。
少年可怜巴巴地抽了抽鼻子,心道今晚他定要跟慕大国师好好讲讲这个问题——设阵防贼行,别防他呀。
他又没想翻窗,也没想进人家闺房,就想敲敲窗框喊她出个门,干啥一天到晚给他困房顶上!
主要他还没那个胆子掀房瓦,他怕没等他掀出个洞来,他家国师大人先一砚台送他归西。
本来收到她那张半个字都没有的纸条,他心中就很是忐忑了,哪敢再触她那般的霉头?
墨君漓眼泪汪汪,正欲略微放重了敲窗的力道,便觉脊骨无端一寒,本能令他立时起身侧跨避开了半步。
下一瞬他眼下闪过一道雪光,利刃破空带来“咻咻”声响,少年转身一把截住了小姑娘的手臂,二尺来长的短剑擦着他的衣衫险险滑过,蹭断了三两根墨色的发。
“咕——”
墨君漓咽咽口水,嘴角不受控的抖了又抖,他看得出,慕惜辞的那一剑并未用力,速度也不够快,但能令她放出这等开了刃的“凶器”,足以见得她现在的心情是有多么的不美丽。
但……他只是想带她出门搓一顿全鸽宴,应该罪不至此吧?
夺了剑的少年颤了声,他捏着那短剑后退了一步,故作一副抖若筛糠:“我的国师大人,小人这是又怎么惹到您了?”
呵,这老货还有脸来这问她?
本就饿着肚子的慕惜辞闻此登时来了火气,她叉了腰,鼓着小脸瞠了目:“你那条子什么意思?”
“什么叫让我少吃点,我吃的是国公府的东西,又不是你皇子府的口粮!”慕大国师气极,这会无限濒临炸毛,“这跟你七殿下有半个铜子关系吗?”
“还特意让雪团过来送这个!”
“都怪你,我被你气得昨夜吃积了食,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现在饿得都快要啃萝卜啦!”
“姓墨的,你赔我的晚饭!!”小姑娘越说越是火大,越说越是委屈,印诀一掐,顺势就要引煞打他,墨君漓见此忙不迭连番告了饶:
“赔赔赔,我现在就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