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约?”李楠楠眼里绽着光,追新闻都没这么激动的。
时茉:“是啊,跟一个大帅哥,要来吗?”
李楠楠生无可恋,“想是挺想的,但条件不允许啊,要是被我男票知道了,那我可以去找一块风水宝地,自己把自己给埋了。”
时茉:“。”
从采访车下来后,时茉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晃悠悠地骑到香亭路。
7点58分到达一米阳光酒馆门口时,林小鱼透过落地玻璃窗朝她挥手。
一路的忐忑不安在林小鱼傻气十足的微笑中渐渐不见。
时茉拉了拉口罩,在进入酒馆时,她朝舞台那边看了一眼,上面没有人在演出。
她刚落座,林小鱼便喊来服务生,“喝什么?”
时茉其实不怎么喜欢喝酒,她要了一杯名叫“黑美人”的水果鸡尾酒。
虽然她们都在清海市,但两人都有各自的工作。特别是时茉,忙的时候昼夜不分,以至于两人有时一两个月都见不上一面。
对此,林小鱼很有意见,“时茉,我怎么感觉我们在异地恋呢?”
“距离产生美啊。”时茉剥了一颗水煮花生,扔进嘴里。
林小鱼哀怨,“就知道你是这么薄情寡义的女人。”
话还没叙上两句,时茉隐隐闻见舞台那边有些骚动。她偏头去看,见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抱着一把吉他上台来。
男人穿着字母印花短T,日系复古工装裤,戴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时茉只能看到男人修长的脖颈,流畅的下颌线和突起的喉结。
她和宋勉十年未见,昨天乍然相遇,她紧张多于惊喜,根本来不及多打量他几眼。
现在他就在最显眼的地方,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多看他两眼。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
高一那年,她被年段长派去检查高三年段的卫生。在检查到宋勉那个班级时,她拿着记录本绕着班级走了一圈,又低头,装作很认真地用笔在一个个方格里打了钩。
检查完离开时,她特意从后门走。
因为宋勉坐在最后一排。
当时有三四个男生围坐在他的周围。不知道说到什么,时茉在离开的时候,余光中看到宋勉穿着白色校服,微微扬起头,嘴唇向上弯起一点弧度。
走出教室,时茉的视线刚好对上栽种在教学楼前的一排紫荆树。树叶茏葱,风一吹,阳光便被摇曳成一地的碎金。
那天的阳光,那天的风,还有那天宋勉的微笑,时茉不知不觉记了十年。
宋勉唱了一首《成都》。
他的声音比赵雷的还要清澈一点,旋律被稍微改动,加了几分慵懒和散漫。虽然少了原唱里的孤独和离愁,却是让人听来感觉放松肆意。
男人的皮肤在冷白的射灯下泛着白釉般光芒,耳鬓的发尾被灯光描绘过一遍。直角肩,锁骨俏立,在领口处忽而出没,忽而又隐入。
时茉一直以为“性感”该是用来形容女性更加妥帖一点,但现在,这个词如果用在宋勉身上,丝毫一点都不违和。甚至更能体现出这个词原本的含义。
抿了一口鸡尾酒,时茉发现胸口有一股酸酸涩涩的满足感漫了上来。
“哎,这个驻唱小哥哥还不错哟。”林小鱼歪着脑袋对台上的宋勉评头论足。
时茉勾勾唇,“是不错。”
林小鱼起了歹念,“敢不敢去要他的微信?”
时茉心想,就算她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要,宋勉也不一定会给。
“算了吧,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去。”林小鱼埋汰她,“时茉,没想到你也有卑微的一天啊。”
时茉蓦地愣住了。
虽然她一直不肯承认,但事实确实是,在面对宋勉时,她就是无法抑制地会感到自卑。这种感觉从认识宋勉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伴随着她。
时茉挪开眼神,若无其事道,“这跟卑微有毛线关系。我一个天天跑新闻的,他是酒馆驻唱的,聊不来的。偶尔过来消费消费就好。”
时茉的这个“消费”用得恰到好处,林小鱼听了很舒爽,就像花钱隔空意|淫了一番台上的宋勉一样。
“那倒也是。”
很快,舞台上的男人结束了一首歌。
时茉见他修长的手指抓住立在他面前的麦克风,用不同于唱歌时的嗓音说了一句话,“下面一首《这一生关于你的风景》,谢谢。”
金属质感的声线,又冷又硬。
新的一首歌在耳畔响起,时茉低下头,捻起酒杯最上面的那颗黑莓放入嘴里。咬碎了,酸中带甜的汁水瞬时在口腔中迸裂开来。
第二首歌毕,男人说道,“祝大家有一个好夜晚。”说完,拎着吉他下台去,没有其他的歌手上来唱歌,只有舒缓愉悦的音乐飘荡在酒馆里。
时茉的身体终于放松开来,和林小鱼一起吐槽天气,吐槽工作,最后吐槽生活。
发泄一通后,时茉看了看手机,“很晚了,得回去了。”
歌听了,酒喝了,关键是钱也花了,林小鱼感觉这个夜晚过得没什么遗憾,“行吧,有空去我家,我妈说想你了。”
时茉笑道,“阿姨有心了,跟阿姨说等下一次休息我就去看望她。”
说起这个林小鱼就恨,“我怀疑你才是我妈亲生的。”
时茉的表情变得僵硬,她妈走了十三年了,在她十三岁那年。她今年26岁,接下去的人生,她没妈的日子要多过有妈的日子。
咽下心口的酸痛感,时茉起身去揉林小鱼的头,老气横秋道,“要多孝顺孝顺你妈,知道不?”
“不然你干脆给我妈当干闺女算了。反正我是吃不消她那破脾气,一整天,叨叨叨个没完。”
踏出酒馆,夜风中还黏腻着温热。酒馆的木门合上,把喧闹和尘嚣阻隔在里面。路旁霓虹灯闪烁,和夜的黑色浸染在一块。
明明昧昧,晃得时茉的心一片空。
两人都在手机上叫了车,时茉叫的车先到,“那我先走了,今晚谢谢款待。”
林小鱼喝得微醺,脸颊像是被印上两坨红色,“跟我还这么客气呢,去吧,到了打电话。”
同一个时间,酒馆的另一边,宋勉站在昏暗的过道里,倚着墙面。
经过的服务员见到他感到讶异,“宋勉?你不是早唱完了吗?还没走?”
宋勉站直了,“嗯,现在就走。”
服务员没再追问,继续忙碌。宋勉往靠窗的那排又望了一眼后转身,从酒馆的后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