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朗觉得自己可能要遭天谴,“她跟你表白,那不正正好吗?”
宋勉摇摇头,“萧哥,我就是一混蛋,我他妈的就是一混蛋啊。”
“宋勉,你听我说,”萧朗按住情绪激动的宋勉,“既然她能给你重新开始的希望,为什么你不要呢?”
宋勉撒开酒瓶双手抱住头,酒瓶倾倒,酒精顺着瓶口流淌出来。他痛苦道,“不行啊,萧哥,我一想起我妹……想起我妹死得那么惨……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啊……”
萧朗的喉咙像结块一样硬得酸疼,连杜妄都红了眼圈。
“小勉,你听我说,走出来,好不好?别把自己困死了,走出来。当年的事不关你的事,是恶人做的恶事,和你无关。”萧朗粗着嗓音说道。
宋勉拼命摇头,眼泪顺着鼻梁纵下来,“不能,我做不到,萧哥,我做不到。”
萧朗急得一把攥住他,将他提了起来,却被杜妄拦住,“冷静一点萧哥,冷静一点,你现在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萧朗脸颊绷紧,和杜妄僵持许久后终于甩开宋勉,“你呀你。”
宋勉醉了,但还不是不省人事,萧朗想让他直接留在店里睡一觉,宋勉却坚持要回去。
“杜妄,你送他回去。”萧朗拿一个酒鬼没办法,只能让杜妄送人回去。
12点多,锦绣花园里夜深人静,一座座和夜色融为一体的建筑物,偶尔还有几处亮光。小区的道路旁,夏虫围绕着路灯飞舞着,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在3栋楼2808室房门前,宋勉拿着钥匙也怎么也对不准。
杜妄没眼看,直接夺过钥匙,正要插入锁孔里,却被宋勉一把抢了回去。
他大着舌头说道,“我告家了,你、你飞、飞去吧。”
杜妄被整得没脾气了,还飞呢,他倒是飞得起来啊。
“没事,宋哥,这都到门口了,我给你开门,你安全进去了我也好跟萧哥交差。”
宋勉很是坚持,还把钥匙藏身后,“你飞去吧,我、寄几、能进去。”
杜妄知道自己杠不过他,便后退,“好好,那我先走,你开门,我看着你进去了我再走,行吧。”
宋勉沉默两秒,脑袋歪过来,“那你去、去辣边,我再开门。”
杜妄后退到电梯间,“这样可以了吧。”
宋勉这才摸出钥匙,钥匙一遍又一遍地插进锁孔里。他耐心很足,不管歪了多少遍都不肯放弃。
大概有五分钟,钥匙终于没入锁孔里,宋勉回头对杜妄笑了,“好、好了。”
杜妄无可奈何,“行吧,那你赶紧进去,喝点蜂蜜水再睡觉,我也回去了。”
“谢、谢谢。”
杜妄按下电梯键,电梯门还停留在28楼,很快就开启,杜妄走进轿厢。
看着杜妄走了,宋勉才打开门。
房间里并不是黑魆魆的一片,客厅里一盏简约落地灯亮着,光晕撒在地面上,静悄悄的。
在光圈的边缘,他看到时茉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没有了杜妄的搀扶,宋勉走得有些艰难,回身关上门后,他一步一步轻而缓慢地走着。
走到一半,他便停了下来,后背挨着墙面站立着。酒精开始在他身体里发酵,这令他感到很不舒服。
宋勉皱着眉头适应着全身都漂浮的感觉,然后转过头去看躺在沙发上的时茉。
她穿着一身浅灰色运动服,裤子有点短,又因为一条腿曲着,白嫩的大腿根就这样暴露在他的面前。
她的腿修长,而且腿型很好看,白皙匀称。
宋勉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而时茉刚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还是因为她长这样,所以他便喜欢上这类型的女孩。
哪个在先,哪个在后,已无从追究。
但他知道,这辈子,他怕是再也不会再对人动心了。
他的心本来就在颠沛流离,沉浸在过去的悔恨中赎罪,这样的他是没有能力给她安稳幸福的生活,又凭什么去搅乱她的生活?
宋勉一把抓住胸口的衣服,就好像抓住那颗跳动的心脏。
深夜寂寂,连远处忽然疾驰而过的车轮声都听得到。近处,是泛了黄的灯光,和他心爱的女人的睡颜。
这一刻,宋勉感到无比的知足。
他在痛苦、愧疚和绝望中品到了十年来都没有过的快乐。
是的,时茉喜欢他,爱上他,这是他十年来唯一一次感到快乐。
虽然这点快乐很该死,因为是拿她的伤心换来的。
宋勉站直了身体,又开始歪歪颤颤地往前走去。这次他径直走到沙发前,蹲了下去。
他用贪婪的目光久久地凝望着沉睡中的时茉。
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如果爱着一个人能让人爱到发疯的话。
不知道他看了时茉多久,直到一束白光从屋顶上走过,才叫醒了他。
宋勉关了落地灯,然后摸着黑慢慢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门悄无声息合上,宋勉刚靠到床的边缘就一头栽了下去。
眼睛一闭,他的意识马上就涣散开来。
人似乎漂浮在一片汪洋上,没有方向,不知去处,随着浪潮不停地起起伏伏。
所有感官都缺失了,他只能听到自己不停地说着,“婧婧,哥可不可以喜欢她?哥可不可以喜欢她,她是你最好的朋友。”
“婧婧,可以吗?哥哥,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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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茉是被一阵刺耳的铃声吵醒的,没有任何征兆,她一下睁开眼,大脑立即清醒过来。
接了个电话,时茉坐在沙发上愣了片刻,尔后赶回卧室,只用一两分钟时间换好衣服,绑好头发。
走到浴室前,她顿了一下脚步,次卧的房门是关着的。
这说明有人在里面。
昨晚他是几点回来的?而她竟一点都没发觉。
时茉按下心里空荡荡的失落感,她现在没时间想这些,快速洗漱完,还没来得及化妆,她提着包就要走——
房门居然开了。
宋勉走了出来。
昨晚她急急忙忙地落荒而逃。回来后,各种情绪乱麻一样都纠缠在她的心口上,堵得她连呼吸都能感觉到像刀片割过一样。
很想把胸口打开,把又闷又疼的心拿出来,用药治一下,只求能缓解一点点。
在沙发上枯坐了两三个小时后,她最担心的一件事是,如果再见到宋勉,她要怎么跟他相处?
现在乍然之下见到他,时茉什么都没想起来,只是木然呆滞地看着他。
宋勉先打破僵局,“这么早,要出去?”
“嗯?嗯,欧阳怀慕,”时茉突然想起他应该是还不知道老人的名字,“就我们上次遇到的那个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突然发烧进了医院,我们现在要去医院跟踪拍摄。”
在纪录片中,影像的现场记录是最基本的要求,而跟随被摄主体的拍摄,就成为最基本的拍摄手段。
“在哪个医院,我送你过去。”说完,宋勉转身走回房间。
时茉怔愣,看了看手机,现在是凌晨四点零五分。
“不用了,一会儿梁哥会过来接我,我们一起去医院。”
宋勉出来时把手机揣进裤兜里,听到时茉说的,想了想,说道,“我都起来了,陪你下去吧,你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