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啊?”
“啊!”
“救命啊,救命!”
孙瑞峰杀猪般的叫喊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时茉惊恐万状,突然意识到再这样打下去,迟早要出事。
“宋勉,够了,别打了,宋勉。”她撤到回廊边缘,攀着木柱子站了起来,“宋勉,住手,快住手!”
孙瑞峰的叫声渐渐弱了下去,但宋勉的拳头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
借着月光,孙瑞峰就像一口软绵绵的布袋,任由宋勉一拳又一拳地砸下来。
时茉心惊肉跳,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不管宋勉挥舞的双拳,直直扑在他肩头上,“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你会把他打死的。”
月光下,宋勉赤红着双眼,犹如失了心神入了魔,“他欺负你。”
“不值得,宋勉,这种人渣不值得你做犯法的事。”时茉说道,“听我的,别打了,好不好?我没事,真的没事。”
理智回笼,宋勉看到时茉鼻间有赃物,伸手帮她拭干净。手指对搓,竟是鲜红的血迹。
宋勉瞳孔睁大,刀刃一样薄的眼神再次杀向躺在地上不再动弹的孙瑞峰,手臂刚扬起来,时茉立即抱住,“别打了,真的别打了,宋勉,你不能有事,你要出什么事,我怎么办?”
宋勉的肩膀一僵,拳头终是没有再抡下去。
“时茉,时茉。”
“宋勉。”
“孙总,孙总。”
凌乱的脚步纷至沓来,分别来了三拨人,一拨是来找时茉的,另一拨是来找宋勉的,剩下一拨是孙瑞峰的人。
洛宁川赶在最前头,他看看被宋勉抱着的时茉,再看看地上躺着的孙瑞峰,推测出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面色当即沉了下去。
萧朗赶到宋勉身边,宋勉杀气腾腾的模样令萧朗瞠目结舌,萧朗缓了两三秒才去打量他浑身上下。见他毫发无损萧朗才放下心,又转眼仔细探看地上的人。
孙瑞峰被揍得面目全非,他也认不出这是何方神圣。
倒是孙瑞峰的人一眼就把自己的老板认出来,仓皇失措地跑到孙瑞峰身边,将人扶了起来,紧张地问,“孙总,你没事吧。”
孙瑞峰半死不活,没力气再狠起来,一开腔便哭了,“我、我跟你们、没完!”
宋勉一听这话,松开时茉又要去打,萧朗哎哟一声,拦腰截住他,“我的祖宗,你是不是还想再进去?里面的饭你是不是还没吃够?”
时茉听不太懂萧朗的话,警觉地问道,“什么意思?”
宋勉心口一颤,答不上来。
萧朗这才知道祸从口出,搪塞时茉,“没什么,等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说,现在你帮我把他拉走。”
“别走,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孙瑞峰坐在地上,缓过气来就开始撒泼,边哭边吼。
宋勉又想冲过去揍他,被时茉和萧朗一左一右架住,只能放狠话,“老子今晚不走,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去,把你们餐厅的老板叫出来,我看你们谁能逃得掉,我去……”
孙瑞峰的话还没撂完,被人当胸踢了一脚,脸色涨成绛紫色,差点背过气去。
时茉目瞪口呆地看着洛宁川踢完孙瑞峰一脚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说话还是慢条斯理的,“孙总,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东升台要求着你冠名?”
他的这一脚不轻,孙瑞峰只有喘气的力,看着洛宁川的时候还是感到害怕的。
洛宁川眼里的杀气不比宋勉的少。
但孙瑞峰横行霸道惯了,从来都只有别人求他的份,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他靠左右两边的人扶着才提一口气,“洛宁川,不要以为今晚的事我会善罢甘休。我要你们东升台从清海市消失!”
时茉瞪大眼睛,顿时慌了。
见的人多了,她也知道那些权势滔天的人做事时有多蛮横霸道。
洛宁川却是冷笑一声,“哦,是吗?那我倒要好好看看孙总怎么让东升台从清海市消失。”
说着,他替孙瑞峰整理衣衫,语气带着一丝诡异的和风细雨,“孙总,做人呢,最好都要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敬我一尺,我也会敬你一丈。但我们东升台,也不是吃素的,别的本事没有,就挖点那些见不得人的小道消息,还是可以的。”
起身前,他拍了拍孙瑞峰的脸,“以后再动我的人之前,最好掂量掂量一下,是不是你能动的人。”
撂了话,洛宁川转身看向时茉时便换了一副焦灼和担忧兼有的面孔,“你怎么样?我现在先带你去医院。”
他的手刚要去接时茉,便被人打掉。
洛宁川眉峰收紧,刚刚对付孙瑞峰的狠戾还残余着,现在又都重现,“你是谁?”
宋勉搂紧了时茉,觑过来的眼神也是半分不留情,“你管我是谁,你带她出来也不护好她。我要是来晚一步,你能担得起责任?”
这句话洛宁川回答不出来,今晚是他大意了,他没想到孙瑞峰竟然这么大胆。
“萧哥,”宋勉将时茉的头摁在自己的肩窝处,“麻烦你跟音乐公司那边的人说一声,今晚事出紧急,改天我去他们公司道歉。”
之前宋勉起了卖自己歌曲的念头,萧朗帮他牵线搭桥,今晚便是他们碰面商讨合作的事情。
那个音乐制作人是个附庸风雅的,大商场里的餐馆他嫌粗糙,不够格调,喜欢来这个优雅僻静的地方。
到达私房菜馆的停车场后,萧朗去停车,宋勉从未来过,便起了好奇心,四处游走。
他先是见到有两人在这里推推搡搡,只觉得其中一人的声音很熟悉,但他不想节外生枝,正要走,猛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等他走近了,看清了被人欺负的人竟是时茉后,理智和冷静全失,上来便对孙瑞峰往死里打。
如今在这世上,他无牵无挂,无欲无求,什么事都能容忍,就是容不得时茉受人欺负。
萧朗也知道出了这档子事,宋勉是不可能放下时茉进去跟人谈事情,他卖了自己最宝贝的歌,还是为了他怀里这个更宝贝的人。
“知道了,成老师那边的事我去解释,你不用管。”
宋勉低头,眼神里缀满了不合时宜的温柔,“可以走吗?”
时茉抬起头来,心依旧慌乱地跳动着,但她感觉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刚才要不是她及时拦住他,他真的会为了她,把孙瑞峰打死。
“你等我一下。”时茉咬着牙站直身,“台长,今晚的事……”
洛宁川目光沉沉地在时茉和宋勉之间走了个来回,哑着声道,“没事,你先去医院检查,剩下的这边我来收拾。”
对上洛宁川的眼神,时茉突然想起孙瑞峰说的,今晚洛宁川把她送给孙瑞峰,“好,谢谢台长。”
“……”洛宁川欲言又止,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时茉低头又去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孙瑞峰,说道,“走吧。”
她刚踏出两步,身体突然一轻,接着她发现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宋勉绷紧了下颌骨,目光直视前方,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时茉离开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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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勉开了萧朗的车走的,时茉倒在副驾驶室里,其它地方没什么大碍,后背被孙瑞峰用石块砸的那一下是真的疼。这个时候,疼痛以一种星火燎原的趋势弥漫了她的后背,继而到全身上下。
宋勉在开车间隙,转眼看了她一眼,眼里的紧张和担忧一览无余,“哪里疼?去医院还要一段时间,你再忍忍。”
“不用了。”时茉不是故作虚弱,头上的冷汗颗颗如豆,滚落下来,“回去擦点药就好。”
“不行,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宋勉的语气是不容置喙。
比起疼,时茉更难忍受的是刚刚被孙瑞峰抱过,“不是,宋勉,我想先回去。”
宋勉绷着一张脸,但他不敢大声呵斥,拱起耐心哄道,“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没事的话我也放心,检查完我们立刻回去,不住院。”
“不是,”时茉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几次三番地提上来,最后才说道,“我想回去洗澡。”
宋勉的心口先是有一股热浪喷涌出来,接着又是一阵发凉,凉得心口都像是结了冰一样。
他知道时茉为什么要回去洗澡。
他赶过去的时候看到的一幕便是她被孙瑞峰骑在身上。
“好。”宋勉艰难地挤出声音来。
在分岔路口,宋勉微微转动方向盘,小车驶上高架桥,往回锦绣花园的方向疾驰而去。
回到锦绣花园,时茉弓着背。宋勉知道她要做什么,将钥匙放在斗柜上,换了鞋,直接进入时茉的卧室,给她翻出来换洗的衣物。
“这个就不用了吧。”时茉慢慢挪了进来,看到宋勉手里拿着的衣服,指着其中的内衣说道。
现在她动弹一下都很吃力,更何况是穿脱内衣。
宋勉依言把内衣放在另一只手上,剩余的衣物都交给时茉,“你可以吗,要不要把你朋友叫过来?”
按照林小鱼那个遇事总喜欢咋咋呼呼,扛不住事的性格,她都怕林小鱼会逼着她告别媒体行业。
“没事,小鱼来了也没什么用,免得她担心。”
时茉进入浴室洗澡,宋勉守在门外不敢离去。百无聊赖时,他的手一翻,手感十分陌生,他这才垂眼看向手里拿着的东西。
肉色的文胸,肩带很细,表面是一层精致的蕾丝。还有,罩杯还挺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属于她的贴身衣物,脸就灼烧起来。
更可耻的是,他明知道时茉的伤情未明,而他居然只是看着她的内衣。
萧朗几人总是嘲笑他,让他赶紧找个女人破了他的童子身。
其实他真没有什么欲望,在这个藏污纳垢的现实里,他放逐着自己,喜和乐都要绝缘。
这也是。
偏偏浴室里水流声不断冲击着他的耳膜。
他脑子里想的是,时茉正在里面洗澡,一丝不挂。
宋勉将文胸放回衣柜里,走到阳台上,点燃了一支烟。
夜很沉。宋勉仰起头来,不经意间牵动手指,麻痹的感觉从掌指关节上渗透了出来。
是他打孙瑞峰时留下的后遗症。
今晚他确实打狠了。
当时他是怎么失控的,宋勉也记不起来,只记得当他看到时茉被人欺辱时,他只想豁出命去保护她,要欺负他的人付出代价。
一支烟,他抽一半,自燃一半。
半个小时后,浴室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宋勉快步走过去,“走,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时茉还是不愿意去医院,这次她没能再给出理由。她是真心讨厌上医院,她妈就死在医院里。
“我真的没事了,你看,我哪里有事?”时茉逞强似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想打消宋勉的念头。
宋勉木着一张脸,不太愉快的表情,但好在没再坚持送她去医院,只说道,“你在家等着,我去去就回来。”
听到关门声,时茉才抽回脊梁骨里硬撑着的力气,挪动着步子,到床上躺下。
家里有备着药,光是跌打药水便有两种。但她伤的是后背,她自己擦不到,宋勉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只能慢慢捱着铺天盖地般的疼痛。
宋勉来去很快,不到半个小时,他便重新出现在她的房间里,手里还提着一袋药品。
“家里有跌打药,不用买,浪费钱。”
“你别动。”宋勉按下想要爬起来的时茉。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响声,然后是宋勉的声音,“这是消炎药,你先吃了。”
时茉摆头,接过药,和着宋勉倒好的温水,一并咽下。
接着宋勉的嗓音更低哑,“我要撩开衣服看看你后背的伤。”
他这是有言在先,是君子的做派,时茉嗯一声,把脸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很快感觉到她的睡衣被往上撩,整个后背暴露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