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里昂’，高卢王国东南部最大、最繁华的城市。

虽然无法与没有遭受深渊入侵之前的米兰相比，但在高卢王国，里昂已经算得上是排列较前的几个大城市。

因为居民众多，富豪也多，以至于哪怕是在冬天，城外也还是热闹非凡。

商队仍然来来往往，除了道路两边堆着白雪之外，看上去和夏秋两季没有什么区别。

进城贩卖木柴的村民在城门外聚成一团，远远躲开那些驾驭着食草龙兽的商人，尽管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些龙兽，可是它们那极具威慑力的外形还是让他们望而却步。

这些龙兽是不允许进城的，因为它们一旦受惊发狂，造成的破坏力远比牛、马要大得多。

里昂城外有一个专门用来安置龙兽的聚居地，由于使用龙兽的大多都是商队，久而久之，那个聚居地周围就发展出了一个市场，那个市场里有着来自天南地北的商品。

不过这与钟晔他们无关，马车排在漫长的队伍中间，不同于其他面对龙兽就会瑟瑟发抖的挽马，牵拉钟晔他们这辆马车的马像是知道自己主人有多么厉害似的，半点害怕都没有表现出来。

嘴里咀嚼着钟晔喂食的精料，还不耐烦地踢踏了几下地面。

这时候，莉莉安推开了车门，双手勾住顶板边沿，翻身向上，坐到了车顶上。

脚跟一勾，把车门带上，她就吹着冷风，眯起了眼睛。

嘟~嘟嘟~嘟嘟嘟嘟~

兴许是等待时间太漫长，有一个商人从车厢里拿出了自己的吹奏乐器，吹起了一路的艰辛坎坷，奏出了满天霜寒。

乐声悠远，莉莉安顺着乐声飘飞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片青白相间的草甸。

消融的冰雪已然无法完全覆盖草地，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从积雪底下探出头来，明媚的阳光照射其中，就像是在赞叹生命的伟大。

起时艰涩，落时欢快，商队在乐声的伴奏下走入城门，吹奏乐器的商人就把乐器收起。

不多时，钟晔他们的马车也缓缓驶入城门。

坐在车顶的莉莉安吸了吸鼻子，热闹非凡的冬日盛景在门洞阴影消退之后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悠扬的乐声从街边酒馆溢出，在街上缓缓流淌，刚刚进城村民们分散开来，沿街叫卖。

那些看似庞大的商队在一个个岔路口上分流，而在街边，一个面包师学徒从闷热的面包房里走出，在大街上奋力叫喊。

相隔没有几间屋子，一家成衣铺里的老板正在打着哈欠，等待下一个顾客的到来。

更远的地方，有拉着一板车咸鱼的渔夫与行人推销自己制作的腌制品，包括即将出行的冒险者在内，许多人都对那些咸鱼表示出了兴趣，看那个渔夫脸上灿烂的笑容，想来这个冬天他都会过得很好。

马车继续前行，路过了一个广场，广场中央摆放着一尊铜像，人们在这广场上谈情说爱，观看表演，还有一些商贩围着广场摆摊售卖。

学过几手戏法的表演者凭空编织出了一只飞鸟，手臂一抬，便让其展翅高飞，收获了一连串的掌声和惊叹。

莉莉安也感觉有点意思，从钱袋里掏出一枚铜币，屈指弹了出去，正巧落入表演者伸出的帽子里。

“耶！”

莉莉安小声欢呼，然后看到表演者疑惑抬头望过来，更是笑得开怀。

在莉莉安新奇的注视和欢快的笑声里，他们来到了一条拥挤的街道，趁着道路堵塞的时候，钟晔转头问了其他路人几句，确认了冒险者之家的位置，待到道路疏通，驱马前去。

中古时期的城市虽然比较单调，但同质化还没有后世那么严重，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特点，每座城市都能给莉莉安一种新奇感。

——放在现实中，她也只能从网络上看到这些东西，在这里，她却可以亲身体验。

在冒险者之家安置好了车马，钟晔便带着莉莉安离开冒险者之家。

“老师，我们为什么要先来里昂呢？”莉莉安好奇问道，“里昂领主管制比较严格，这里的致幻剂泛滥问题没有那么严重，先去其他城市寻找线索不好吗？”

这是他们在离开布尔格之前，从地母教会那里得知的信息——相比较其他几座城市，里昂领主对于致幻剂的态度是极为激进的，他不容许自己的城市里存在任何致幻剂。

现在的致幻剂泛滥问题完全是因为历史遗留，毕竟里昂是一座大城市，上一任领主在位的时候，致幻剂曾经上流社会中流行过一阵子，虽然后来因为‘圣白修道会’打击，致幻剂不得不由明转暗，但问题也遗留下来了。

——历任里昂领主都是从‘圣白修道会’中选拔出来的，毕竟所有‘圣白修道会’成员都奉行禁欲主义，无妻无子。

正因为出身于‘圣白修道会’，里昂领主都是信仰坚定者，他们不会被轻易蛊惑，而且面对致幻剂这种东西，态度一向强硬。

相比较里昂，其他城市的致幻剂泛滥问题更严重，更容易找到线索。

“其实我之前一直在思考。”

钟晔站住了脚步，回头望向莉莉安，“如果致幻剂贩子背后存在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组成这个集团？致幻剂是下三滥的玩意儿，如果那些人可以组成一个利益集团，那么不去动致幻剂，去争权夺利岂不是更方便？更赚钱？”

闻言，莉莉安愣了愣。

好像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对……他们原以为致幻剂贩子背后是邪教徒，可邪教徒组成这样一个利益集团，不是在彰显自己的存在，在神灵们的面前反复横跳吗？

然而，他们已经能够组成那么大的一个利益集团，为何还会看上致幻剂这点‘蝇头小利’？

她之前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看来，他们最初的设想里面还存在不少的漏洞。

“那……老师，你有什么头绪了吗？”莉莉安仰头问道。

“有了一点想法，但还不太明确。”钟晔微微摇头，又迈开了脚步。

莉莉安跟了上去，走在钟晔身侧，开动自己的小脑瓜，试图分析出钟晔联想到了什么、现在要去做什么。

“不计成本的投入……”

念叨着，莉莉安忽然想到了一个词：“扩散！他们想要让致幻剂扩散出去，想要让所有人都染上致幻剂？”

对于她能够这么快联想到这一点，钟晔有些意外。

“再想想？”钟晔嘴角微抿。

听到他这么说，莉莉安就知道自己的思路可能对了，心中一喜，继续冥思苦想。

然而，直到他们抵达太阳教会的神殿门前时，莉莉安都没能想出下一点。

她叹了口气，无奈放弃。

看到莉莉安这副模样，钟晔决定给她一个提示：“看着他们，你想到了什么？”

他用下巴指了指前方的太阳神殿，莉莉安随即陷入呆滞。

她看着人们垂眉顺目，带着虔诚走上台阶，看着人们眉宇间充满畅快、欢欣离开神殿，心中有一个想法缓缓浮现。

如果把致幻剂使用者当作信徒，致幻剂贩子当作牧师，头目当作主教的话……

一瞬间，莉莉安的表情就扭曲了。

那个荒诞不经的想法搅得她脑海翻腾，可是她又没办法将其遗忘。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