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庸城的的新据点,是一栋地理位置偏僻的别墅。中午一点十分,别墅里回荡着女人高昂的歌声。
在听着六月雪用美声唱了半个小时的歌以后,趴在被窝里的鹿韭忍无可忍地爬了起来,嘟囔着:“这天山童姥发什么疯!啊这地方隔音那么差,怎么住人啊!”
他暴躁地揉了揉头发,然后逼迫自己平复心情并练习微笑,以免自己随时可能气势汹汹地推门出去发飙。
“辛月,大中午的你鬼哭狼嚎个什么啊?还让不让人午睡了!”走廊里响起了慈姑愤怒的声音。
瘦客在一边帮衬:“辛月啊,别怪我们家老婆子发火,我们上了年纪的人啊,睡眠都特别浅,有点儿声音就会醒,你多体谅体谅我们吧。”
鹿韭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庆幸有慈姑和瘦客这两个资历老的人出来摆平六月雪。
“真对不起,平常我跟慈姑说话她都爱搭不理的,我还以为她早就耳背了。”六月雪毫不在意地说着,语气极为冷淡。
“妈,你又干什么呢?大家都在休息呢,你别影响到别人了,咱们进屋吧。”屋外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鹿韭听出对方是百里香也就是宋知夏,他梳了梳头发,换上熨烫妥帖的衬衫走出了房间,谦和地微笑着说:“说什么呢?怎么那么热闹。”
六月雪不复刚才的倨傲,笑眯眯地说道:“鹿韭来了啊,好久没见过知夏了吧。”
鹿韭绅士地朝宋知夏伸出手,彬彬有礼地说:“好久不见了,宋小姐。”
宋知夏无视他伸过来的手,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嗯”,紧接着便打了个哈欠,对六月雪说:“我累死了,先回去休息了。”
六月雪也不顾女儿不耐烦,亲热地揽住她的胳膊说:“哎呦,别一回来就躲自己房间里,陪妈妈说说话吧,乖。”
这母女二人正说话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矮小的男人,他蓄着胡须,脸色蜡黄,穿着过时的深色恤。他目光扫过这几个人,面无表情地朝他们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接着便径直穿过人群,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宋知夏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对六月雪说道:“妈,这个人瞧着好面生啊。”
“他呀,代号四照,听说性格极为孤僻,很少和其他人交流,平常也不怎么参与大家的任务,所以没什么存在感。”
“那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留在这里?”鹿韭对这人的身份也感到十分疑惑。
瘦客说道:“这孩子可不简单,是个能力卓绝的黑客。他两年前进入,没有经过新人的考评和层层淘汰,直接被隐礼机选入。据说他到这儿的第二天,就想方设法地找到了隐礼机,提供了有关百君盟的线索,使能够一举抓获五个百君盟的高层人员。所以这孩子能够被隐礼机另眼相看。”
“百君盟?”这个名字鹿韭似乎有点印象。
“对,也是一个喜欢和作对的组织,不过没有维安局那么势力强大,在失去了数个元老级的人物以后,更是朝不保夕,日渐式微,根本没能力和咱们抗衡了。”
宋知夏突然叹了口气,强挤着笑容说道:“还是瘦客老前辈最通晓这些事情,不像我们母女俩,闭着眼睛过自己的日子,别人的事情一概不知。不管是隐礼机还是我父亲,都不乐意透露什么消息给我们。我纵然有心想要了解这组织上上下下的事情,也总是无处打探,真像这儿的局外人。倒是两位老前辈,更像是我父亲的心腹和亲人,上下都对你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慈姑素来不喜欢这对爱装腔作势的母女,脸色阴沉地说:“我们俩一把岁数了,早没了打打杀杀的力气,只能留在这里,靠听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打发时间。你还年轻,有力气还是使在别处吧,何苦把精力放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
六月雪揽着宋知夏的肩膀说:“好孩子,管他四照五照的,这些人你都不必放在眼里。你是鬼目先生唯一的女儿,这里的人,只敢敬畏你,不敢无视你。”六月雪似乎意有所指,傲慢地瞥了一眼慈姑。
这母女二人回到房间以后,慈姑不满地揉着自己的脖子说:“我看呐,百里香这个孩子,只是看起来没她妈妈那么能算计,其实也是个颇有心机的人。她那双眼睛啊,藏着咱们不可估量的野心呢。唉,还是在函市的时候好啊,不用和这对母女俩抬头不见低头见。老头子,你帮我捶捶脖子和肩膀,实在是疼得厉害。”
瘦客一边帮她捶肩膀一边说:“早就说了你现在用的枕头太高了,睡久了难受,回头换个舒服点的枕头吧。”
鹿韭笑着对慈姑说:“瘦客老前辈脾气好又那么体贴,您可真是享福了。”
“你可别夸他,他最不禁夸了。”慈姑虽然嘴上那么说,心里还是开心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越发明显了。
鹿韭正要回自己的房间,余光却注意到楼梯口似乎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样子,同慈姑和瘦客说:“我先回去了,这两天一直没睡好,头都发懵了。”
这边已经回到房间的宋知夏懒洋洋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对六月雪说:“又唱了午歌吧,还不累啊,回去休息吧。”
“你这丫头刚才又去哪野了,不会又和红头翁还有他那个小喽啰在一起吧?”六月雪在她床边坐了下来,神色不悦。
宋知夏疲倦地伸了个懒腰,嘟囔着:“人家有名字,叫赵子跃,别成天小喽啰小喽啰的叫。”
“你难道看不出你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根本就没有把你老妈放在眼里吗?他不尊重我,也就是不尊重你,你干嘛老和他在一起?”
宋知夏撇了撇嘴说:“是妈妈你先对红头翁有成见的吧。他好歹也是老爸的儿子,是上上下下所有人眼中的少爷。咱们和他的关系要是一直僵下去,等他有朝一日代替我爸执掌,咱们该如何自处?妈妈,你该庆幸有我在其中斡旋。”
六月雪见女儿想得长远,面色稍霁。“你真是那么想的?不是被红头翁那小子蒙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哎呀,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怎么可能那么缺心眼儿!”
六月雪好奇地问:“那红头翁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呀,目前没有什么大的动向,只是还在私下将像赵子跃这种不属于的人招入麾下。爸爸那里应该是知道的,他既然问都不问,想必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宋知夏说着说着便没了困意,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袋零食,吧唧吧唧地吃个不停。
“知夏,你是不是不太喜欢鹿韭啊?”六月雪在一边观察着女儿细微的表情变化。
“对,我看他也是个趋炎附势的人,瘦客和慈姑在组织里地位高一些,他就巴巴地贴上去,一心想套近乎。这种人,信不过的。”宋知夏的表情里掺杂着一丝嘲讽。
回到房间后的鹿韭并没有急着休息,他紧贴着房门,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慈姑和瘦客又聊了几句以后,走廊里便传来了他们俩略显拖沓的脚步声,过了片刻,周围恢复了静寂。鹿韭耐心地倚着门,屏息以待,果然不一会儿,他听见了一阵极轻微缓慢的脚步声,有人正小心翼翼地走过他的房门。
等待了一分钟以后,鹿韭悄悄打开门,谨慎地探出脑袋,竟发现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正站在宋知夏的门口,微微弓着腰,耳朵紧贴在门上。这个人,正是方才碰过面的四照。他为什么要偷听,究竟有何目的?
鹿韭小心翼翼地退回房间,将房门关上。他并不想擅自出面问个清楚,如果四照真对有异心,必定提前做好了万全之策,能从容地应对大家的追问。况且这个人如今正是隐礼机身边的红人,深受其信任,自己贸然揭穿也许非但不会赢得鬼目的好感,还会被人怀疑是心生嫉妒,排除异己。
其实留着四照这个底细不明的家伙,或许以后会对自己有帮助。鹿韭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里面的内容,用笔在其中一页上画了个圈,露出浅浅的微笑。
“维安局的特工身体底子不怎么样呀,就被宋知夏扎了一针,到现在都醒不过来。”
顾思屹听着赵子跃嘲讽的声音,却依旧一动不动,紧闭着眼睛。那个假冒的柳未珂其实并没有偷袭成功,顾思屹对她早有防备,因为她的破绽实在是显而易见。柳未珂虽然有时候性格彪悍,但是挺容易害羞,很少会那么亲热地揽着顾思屹,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极度投入的她更加不会做出这种让人分心的举动。
顾思屹本想和那个宋知夏交手,但深知对方狡猾,且附近很有可能还有其他帮手,所幸假装昏迷,看看他们究竟会把自己带往何处。他庆幸自己穿了件宽大的外套,那针头扎进衣服的时候离他的身体还有稍许距离,而宋知夏看着轻易倒下的他也没察觉到丝毫异样。如若他们有了杀心,意识清醒的自己应该也来得及逃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