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游蜷缩在简陋的床上,拉了拉薄薄的被子。他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落在发黄的枕头上,很快就留下一圈湿润的痕迹。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上维安局了,此时已是孤立无援,走投无路。还算幸运的是,他没有像简柯一样被的人发现底细,不然处境会比现在还要艰险许多。
那天简柯身份暴露以后,于思翔等人对他们进行了搜查。舒游为了保险起见,不得不将手机等通讯装备悄悄埋进了工厂后面的土地里。然而当他事后去翻找时,却发现那些东西都不翼而飞了。
他不仅丧失了能够安全地和维安局联系的工具,还终日惶惶不安,唯恐身份暴露。他终究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此刻心理防线已经快崩溃了。
舒游摸着自己胳膊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你是不是又在哭了?没想到你那么大的个子,还那么爱哭鼻子。”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
舒游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莫凡说道:“你回来了?你怎么样啊?”他看着莫凡满身的绷带和他苍白的脸,面露担忧之色。
“还勉强活着。我啊,没别的优点,就是运气好,命大。”莫凡咧着嘴笑了。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连脏兮兮的衣服和鞋子都没有换下来,就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
他看着其他几个空荡荡的床铺,问道:“其他人呢?”
“听说今天老曹和钱串子他们要好好吃一顿,这几个孩子就早早跑过去了。他们收拾桌子,摆好饭菜,准备在一旁端茶倒水,点烟倒酒。说是这样哄他们几个高兴了,还可能捞到些剩菜尝尝。”
莫凡嗤笑了一声,说道:“这几个狗腿兮兮的家伙。你怎么不去?”
“我累得很,想回来休息。”
“告诉你啊,我今天赚了笔大的。”莫凡神神秘秘地把鞋子脱了下来,从鞋垫下面拿出几张钞票。“今天碰瓷碰见了个傻大款,给了我不少钱,我只上交了一半。”他得意地眯缝着眼睛数钱,嘴里哼着小曲。
他半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几道骇人的旧伤疤。舒游看着他额头上新添的伤痕,说道:“莫凡,你别再干那么危险的事了。就为了这点钱,费劲心思还拼死拼活,要是把命搭进去了可怎么办?再说了,这终归是不义之财啊!”
莫凡顺手拿过旁边的枕头,朝舒游砸了过去。“你是不是傻?也不看看咱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就算我不想挣这钱,于思翔他们能愿意吗?到时候不被车撞死也要被他们打死了。”
窗台上摆放着一盆已经枯黄的花,莫凡拿着钱走过去,掏了掏里面的土,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匣子。他谨慎地瞅了一眼门口,对坐在床上的舒游说道:“快!过来看看!”
他乐滋滋地打开匣子,把手上的几张钞票也放了进去。舒游看着那一沓钱,意外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攒了那么多钱啊?”
“嘘,小点声!要是被于思翔他们发现就糟了。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偷偷攒钱,怎么样,厉害吧?”
舒游撇了撇嘴说道:“攒钱有什么用啊,你也没多少机会花,还得时刻小心被发现。”
莫凡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脑门儿,说道:“做人总得给自己留点希望啊!说不定哪天这些欺压咱们的恶人就被一举抓获了,这样咱们不仅能重获自由,还能有机会享受自己的人生。”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男孩子走了进来。他个子较高,骨架却小,而且浑身上下都没多少肉,看着像根筷子。那男孩儿摘下脸上的黑色口罩,表情阴沉地问道:“你们俩干什么呢?”
莫凡正手忙脚乱地把匣子放回花盆里,并慌乱地埋着土。舒游挡在他的面前,结结巴巴地说道:“文川你回来了啊。哦,我、我们想给这花……松松土。”
那男孩子露出狐疑的表情,却没多加追问,只是冷漠地说道:“我想睡会儿觉,你们俩等会儿别吵我。”他似乎也受了伤,腹部还缠着一圈绷带。
莫凡看着文川躺下以后,悄悄翻了个白眼。
舒游跟文川并不太熟,一共也没见过他几次。他有些神出鬼没,和其他被于思翔他们欺压的孩子也不大一样,始终保持着孤傲的样子。于思翔等人也总是对他网开一面,从来没对他动过手。
舒游正和莫凡窃窃私语的时候,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打斗和骚动的声音愈演愈烈,不时还会传来几声惨烈的尖叫。
文川猛然睁开眼睛,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皱着眉头,赤着脚跑到窗边,透过玻璃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舒游的慌乱却没有持续太久,他欣喜若狂地猜想着:一定是维安局的同伴们来营救他们了。
此时顾思屹刚刚打倒了挥着铁棍的“钱串子”,他看了一眼手腕上被钱串子咬的伤痕,蹙眉说道:“打不过就咬人,你们这都是跟谁学的烂招啊。”
钱串子捂着受伤的脑袋,在地上哎呦哎呦地打着滚。他瞥了一眼四周的情形,暂时趴在原处装晕。
此时维安局众人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于思翔的身上了。于思翔的伤还没好利索,他堪堪躲过几人的夹击,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一个年轻队员放松了警惕,一步步朝他逼近。“投降吧,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于思翔冷冷地看着他,露出极轻蔑的笑容。“无路可走的是你!”他低吼一声,“噌”地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刀子朝那名队员冲了过去。
“当心!”顾思屹大声喊道,然而为时已晚。那名年轻队员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胸口上插着那把锋利的刀子,鲜血从伤口中涌了出来。
顾思屹的眼中一瞬间聚积了愤恨与憎恶,他利落地举起枪来,毫不犹豫地朝于思翔扣动了扳机。
于思翔略一闪身,那子弹擦着他的头发飞了过去。他龇牙咧嘴地捂着还未痊愈的伤口,朝后门奔了过去。
钱串子半睁着一只眼,发觉于思翔等人已经准备逃跑了,唯恐被独自留下。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跟上了前方的同伴。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突出重围,便突然被一只手揪住了领子,身体不受控制地歪斜向一边。紧接着,一颗子弹径直穿过他的身体,殷红的鲜血在他的衣服上晕染开来。
钱串子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正扯着他衣领的于思翔。没想到,他会在生死攸关之时,被自己的同伴当做了肉盾。
他连一句愤恨的话语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表情痛苦地倒在了地上。那张精明世故的脸上,再也无法浮现出狡黠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