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一片狼藉,槃多婆杀人刀紧逼,一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对他疾风骤雨般的刀势丝毫不显颓败,似乎游刃有余。
“啊啊啊——!萧将军救我啊!!”
年轻人身后噔噔铛铛倒了一片东西,抱头鼠窜的中年男人面色惊恐边跑边叫,华服已经被桌上翻倒的果酒菜汁染的斑驳,身后罗刹刺客的飞刀“噌噌”刮来,正打的痛快的萧小将军萧明岚抽空分他个眼神,弯身一扫刀,那飞刀险险蹿过中年男人耳朵边,直直钉入木桩中!
男人一抬头看到那飞刀刺入的力道,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口水。
娘嘞,这要是钉到人,头盖骨都得给他掀飞!
这气还没有喘上来,冰冷刀锋再次逼近。
“啊啊啊啊——!将军护我护我啊!!”
中年男人连滚带爬,蓬头乱发,方才在席间谈笑风生的大儒风采书生意气扔的一点都没剩下。
“方大人,末将怕是护不得您周全。”萧明岚难得碰上刀法精湛的对手,平常他都怕把那些贵公子们打死惹麻烦挨他老子抽,于是不怎么显山漏水,眼下倒是痛快——罗刹刺客的武功都一顶一的好,他打起来有来有往。
对这个刚刚在饭桌子上“之乎者也”念了半天子经,让少将军都怀疑这老儒生是不是在明嘲暗讽他没文化的方大人,他心里坏话骂的都塌台子了,此时此刻翻个白眼嘴上严肃道:
“末将这里也自顾不暇,哎呦!这刺客的刀法好厉害啊——嗯,方大人你自己要保护好自己啊!”
正在一心一意对打的槃多婆:“……”
这人怎么和情报上不太一样,萧小将军不是个狗屁不通的纨绔吗?!
老儒生对自己平时的疏于锻炼后悔不迭,口里“哎呦哎呦”,腿上磕磕绊绊地蹿来蹿去,没想到这雅间不大又有萧明岚时不时护着,还真让他跑出路来,罗刹刺客的刀白刀子进,不是木屑出就是瓷盘子出,还有时候沾了半只烤鸭子的香油,亮的锃锃发光。
“砰——”
几声乱响,又有两把沾着血的杀人刀劈开画舫木壁,飞舞木屑中刀光直奔目标人头!
“啊啊啊啊——!!”
方儒生掐脖子老公鸡似的尖叫出声,萧明岚皱着鼻子十分嫌弃地“啧”了一声,深深觉得京城那么多打鸣的红冠鸡恐怕都叫不出来这么响亮一声。
小将军找了个机会立马踹开槃多婆,年轻人腰似韧柳反握刀柄,下盘未移,上身与地水平,竟是借着腰力抗下了一罗刹刺客砍来的刀!
紧接着余光见槃多婆杀人刀又至,萧明岚脚下步法变换迅速,一把扯住老公鸡……老儒生的后衣领,硬生生把他拽到了自己身后——嘴上再怎么说都行,但这好歹是国子监的先生,三品的官,不能说死就死,尤其不能死在他面前。
受罚倒是不会,但这太掉面了,萧少将军怕挨他老爹一后脑勺。
槃多婆死死盯着眼前的碍事东西,余光扫到江岸排列有序的火把已经有聚过来围攻的兆头。
是羽林军。
“诸位,城里的羽林卫都聚过来了,还不快跑啊?”萧明岚舔了舔嘴角的虎牙,也看见了外面的羽林军,“怎么,还要打吗?”
众刺客对视一眼。
槃多婆一咬牙:“拿下人头!”
刀光剑影乍起,萧明岚轻笑一声,脚尖迅速挑起一死去刺客的杀人刀,双刀握手,格挡进攻丝毫不慢。
罗刹刺客的八大首领各有任务,这次槃多婆自己带着新练好的小鬼接刺客任务,没想到碰上个硬茬。
真他娘的晦气!槃多婆恶狠狠地想。
羽林军已经来到岸边,不敢乱放箭,但是张罗船的速度依旧不慢,眼见得就要搭上船。
槃多婆见又折了两个人,只好不甘心地张嘴,牙缝里挤出声音:“撤……”
“槃多婆,羽林军都来了,你还没解决?”
淡漠而缓慢的声音带着嘲讽笑意,轻而易举地把槃多婆要说的“撤退”撅了回去。
话音刚落,余光残影眨眼便逼近对刀之地,来人横握小臂长的漆黑短刀,身法刀术快出残影,刀刀诡魅。
槃多婆鬼面下脸色一变,不甘心又愤懑的情绪在眸中一闪而逝。
只听“嘭”的一声,漆黑短刃与萧明岚的双刀激烈碰撞,萧明岚轻轻“咦”了一声,眼底映出刀柄上篆刻的“玖”字,抬眼时正与鬼面露出的一双明眸对视。
萧明岚瞳孔微微缩了下。
“小子,爷教你一件事,”鬼面下的人忽然一笑,“你是护人,不是打架。”
萧明岚霎那惊醒。
他刚刚察觉来人武功不容小觑,立刻拿出十二分精力对阵,早就忘记身后方老儒生会暴露出来!
刺客最会把握时机,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察觉脸颊一热,滚烫的鲜血连躲都来不及。
方老儒死死扣住脖颈,血液却依旧“咕咚咚”地喷涌,穿过他脖颈的飞刀却是从刚刚站在一旁的刺客射出的。
被耍了!
萧明岚一咬牙,就这么一看的功夫,余下三刺客踏江中落叶而行,眨眼后又潜入了黑暗江中。
“将军!”
羽林军在船上见此情此景,即刻拉弓搭箭。
“不许放!”萧明岚忽然回头厉呵一声,羽林军气势立马弱了下去,面面相觑却没人敢放箭。
“人都跑没了放个屁!”萧明岚气道,“净整这赶马屁股的破事,羽林军有钱烧的怎么不知道把江边防卫做好!吃屎都赶不上热的,你们早干嘛去了?!”
骂完感觉心头火还没消,偏偏又想起来刚刚看到那刀柄上的“玖”字,转身又对上方老儒的尸体。
萧少将军暴躁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挤出来一句:“真会给我找事。”
自顾自地骂完一句又看向傻乎乎愣着的羽林军,简直是火上浇油,肝火旺盛:“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收拾这烂摊子!拉稀蹲号子的都没你们磨唧,想等着赤焰军给你们擦屁股不成?!”
羽林军各散,着急忙慌地去收拾烂摊子,萧小将军想起自家老爹的铁砂掌,心中郁闷的一甩刀,镂空窗子边的银色铃铛被无情地扫了下去,直直砸向江中,涟漪波波相传,被画舫下层的人轻轻一勾,殷红色的牵机丝就把可怜见的铃铛缠了上来,被人收入白皙修长的手中。
“是个糙蛮的主。”拾铃铛的人轻轻“啧”了一声,轻轻倒扣完铃铛中的江水,吊在手指上晃着,“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怀里的狸花儿猫偷偷伸爪子要勾,被捏住了爪。
“不过这罗刹的刺客居然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手,真是越发不懂规矩。”
“主子,”影卫恭敬行礼,“我们可要撒网?”
“不急,”斜倚在栏杆上的人收了铃铛,揉着猫脑袋,动作间脚踝上的莲花铃铛却清越悦耳,声音带着笑,“我刚刚收到了一封信,知道了一个……嗯,非常非常有趣的消息。”
“那主子,属下接下来该如何?”
“既然惹了我,那自然不能善罢甘休,”说话人回眸,桃花眸潋滟,顾盼生姿,清冷月光下宛若精雕细琢的白玉小像,“把罗刹在彦都的分部和暗桩报出去,就当……”
飞落桃花吻在美人发间,被轻轻捻碎,留下红痕:“赔我这画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