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

“你说什么！”元易气的声音发颤，“你说，清阁的孩子，没、了！”

政坛上叱咤风云的摄政王此刻横眉倒竖，整张脸扭曲在一起破坏了那本还算儒雅的面容，显然是气的不轻。

元祈星看也不看一眼气的快要头顶冒烟的父亲，只是默默地端起桌上的一盏茶，双手捧着，亲自奉到元易面前，好似十分恭敬的样子，“父亲别太生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值当了。”

语气轻飘飘的，混不在意的模样。

元易的突然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火气消了大半不说，甚至感觉身上有些发寒。

他麻木的接过茶盏，顺势喝了一口，馥郁芬芳的茶香溢满四周，茶汤暖着自己的五脏六腑，他才感觉自己缓过神来了。

元易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庶子，他双手奉茶，一袭月白色织锦鹤氅更衬得他的皮肤白皙如纸般脆弱，这小子生的好，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不知勾了京城中多少姑娘的魂，特别是眉心那点朱砂痣，让他看起来像是沾染了世俗凡尘的烟火的风流贵公子。

只可惜——是个庶子。

若是他四个嫡出的哥哥没有死，恐怕自己不会多看他一眼。

明明做着恭恭敬敬的姿态，眼中眼中却无半点笑意，明明是劝慰人的话，却被他说的没有一丝温度。

元易自顾自的想着，却突然感觉自己腹痛如绞，仿佛有十万只蚂蚁在身体里噬咬，随即喉头一甜，一口血便喷在了红漆木雕花的桌面上，然后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就算元易再傻，也知道自己被人下了毒。

“元……元祈星……你这个……”元易断断续续地咒骂还没说完，便再也开不了口了。

他看到的最后的场景，便是元祈星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无比嫌恶地擦拭不小心被鲜血溅到的手。

元祈星目光嘲讽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元易，他的好父亲，想他一代枭雄，竟死的这般难看，还真是……大快人心啊。

“来人，摄政王爱女心切，听到皇后娘娘没了孩子，气急攻心——”元祈星顿了顿，“不、幸、薨、逝——”长长的尾音让整个室内的气氛更加诡异，却始终没人敢多说什么。

只是，摄政王薨了的消息再次成为了整个京都的焦点。

凤梧宫

“娘娘，您多少吃一点吧。孩子……咱们以后都会有的。”素兰双手捧着托盘，高高举过头顶，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元清阁双眼无神，没了孩子，她已经失去了唯一可能牵住那个男人的心的筹码……

忽而，她的眸中划过一丝狠厉，“那个贱人呢！皇上怎么处置的她！”

“这……皇上……”素兰慌了，她不敢说，更不能说。

“贱婢！”元清阁精神恍惚，抬手狠狠地给了素兰一个耳光，“连你也要欺负本宫……本宫在问你话！”

元清阁气喘吁吁，她刚没了孩子，身子本就虚的很，如今这一巴掌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半个身子伏在床上，脊背高高的耸起，像极了一只受了惊的猫，哪里还有一点曾经倾国倾城的美人的样子？

素兰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怔怔的望着元清阁，她曾经的那位矜贵自持、端庄有理、善解人意的小姐已经不在了……都是司寻寻那个贱人！都是她让小姐变成了这个样子！

“皇上说……是娘娘您……您自己丢了孩子……”尽管不忍，素兰还是把事情的处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元清阁。

元清阁感到一阵眩晕，一下子从床沿上摔了下来，瘫坐在地上。

“好啊……好……是本宫自己没了孩子”

“娘娘！”素兰连忙过去扶住元清阁。

“咳……咳咳……”元清阁的手压住自己的胸口咳个不停。

素兰又恨又心疼，不停地给元清阁轻拍着后背，还不忘吩咐周围的宫人，“没眼力见的东西，都瞎了吗！还不赶快把娘娘扶起来！”

于是乎，一群宫人又手忙脚乱。

“娘娘！娘娘——”元清阁的贴身宫女湘竹一路从殿外跑进宫中，“皇后娘娘，老爷他……”

“父亲怎么了！”元清阁只觉得心中发慌，顾不得仪态，直直的追问。

湘竹只一个劲儿的磕头，泪流满面，“老爷他听说娘娘没了孩子，气急攻心，薨了——”

“薨……了……”元清阁喃喃自语，这两个字如同千斤重砸在元清阁心头，“薨……了……”

“噗”元清阁只感觉两眼一黑，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娘娘！娘娘！”素兰和湘竹惊叫起来，“快来人！快传太医——”

元清阁强忍着眩晕撑起身体，声音冰冷，“不必！”

“湘竹，如今……摄政王府是谁做主？”

湘竹跪在元清阁身边，显然是被元清阁变化的情绪吓到了，“回娘娘的话，是……是五少爷。”

“五少爷……那个戏子生的野种？”

“素兰，你去……咳咳……”元清阁咳嗽不止，“你去联系……联系襄王，就说……我愿意……助他成事……”

齐禛，你无情，便也别怪我元清阁无义了。

一年后

妖妃司寻寻惑主，君王从此不再早朝，百姓在贪官污吏的压榨和苛捐杂税的剥削之下，生活苦不堪言，大盛皇朝积贫积弱久矣。

青鸾殿

“阿禛……我求求你，不要去……”司寻寻从齐禛身后紧紧抱住他的腰，苦苦哀求，羊脂玉般细腻无瑕的脸上布满泪痕，“阿禛，他们已经打进来了！我们从地道走好不好！这些金银珠宝足够我们衣食无忧了……”

齐禛转过身，愣愣的看着司寻寻，良久，他抬起手，缓缓地抚上司寻寻美丽的脸，动作轻柔的为她擦去眼泪，极为耐心的道，“阿寻乖，你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说过的，我要保护你啊，这辈子我已经亏欠你太多，答应你的事，我一件也没做到。我怎能忍心让你与我一同亡命天涯，受那颠沛流离之苦……”

司寻寻只顾死命的摇着头，“不……阿禛……我能吃苦的，我愿意和你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只要……只要你还活着……我求你了阿禛！”

齐禛有一瞬间的恍惚，然而最后他还是狠下心，用力掰开了司寻寻的手，“可是……我不愿意啊。”

他阔步往殿外走去，殿外，是他仅剩的五千亲卫军。

走到殿门口，他最后回过头，深深地望了司寻寻一眼，那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包裹着流光溢彩的无尽温柔，更有着难以言说的眷恋和不舍……

司寻寻跌坐在地，发髻散乱，哭的像个孩子。她知道，齐禛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

良久，司寻寻冷静了下了，道，“云鬓，带着这些金银细软跑吧，趁乱逃出去，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这些，就当是我这个做主子的为你准备的嫁妆。”

云鬓扑通跪倒在地，泣不成声，“主子，奴婢不走！奴婢的命是主子给的，主子在哪奴婢就在哪！奴婢怎能丢下主子一人逃命！”

“你可知，留在这必是死路一条。”

云鬓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奴婢不怕死，就算死，奴婢也要与主子死在一起，下辈子投胎，奴婢还要伺候主子！”

司寻寻沉默，半响才道，“既如此，云鬓，替本宫梳妆。”

“是，主子。”

一个时辰后，殿外已经火光冲天，到处杀声一片，宫人的惨叫声更是此起彼伏，流血漂橹，血流成河。

突然，一队叛军闯进了青鸾殿，个个身披铠甲，手持利刃，却迟迟没有动作。

云鬓上前一步挡在司寻寻身边，厉声呵斥道，“放肆，司贵妃娘娘的寝殿也是你们能闯的！”

不料叛军头领却不理睬云鬓，反而转头对着司寻寻问道，“您就是司贵妃娘娘？”语气不卑不亢，却是恭恭敬敬。

司寻寻颔首，“本宫就是。”

“贵妃娘娘，襄王特派末将前来将娘娘接到安全的地方，还请娘娘配合。”

“襄王？”司寻寻问道，却未过多纠缠，“陛下他怎么样了？”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问题，即使她知道，如今这局势，齐禛怕是凶多吉少，但她仍是抱有一丝希望，哪怕告诉她，齐禛下落不明也好。

“昏君已被襄王斩落于马下，如今已死。”头领毫无感情的回答道，口口声声都是昏君。

司寻寻只觉得身子一软，差点从美人榻上摔下来，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她仍是觉得心痛如绞，仿佛五脏六腑被人揉搓在一起，又狠狠的掷在地上。

她声音颤抖地重复，“死……死了……。”

这时，一道尖锐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是啊，皇帝陛下他死了——襄王的箭正中他的心脏，又从那么高的马上摔下来，真是——可、怜、啊——”

她拖着长长的尾音，语调上扬，声音像是淬了毒的利剑，狠狠地插在司寻寻的心上。

是元清阁。

司寻寻怎么会认不出她的声音。

元清阁从门外进来，莲步轻移，她穿着皇后服饰，大红的裙摆曳地，头上沉重的凤凰步摇随着她一步一摇，只是她眼下的乌青和她松弛的肌肤却让人不敢相信这还是曾经那个端庄秀丽的美人儿。

司寻寻早已梳妆整齐，元清阁望着司寻寻，她身上穿着月白克扣圈子直袖纱袍，云鬓重重叠叠，却是不簪钗环，不施粉黛，更衬得她眉不画而黑，唇不点而朱，苍白如纸的肌肤使她看起来正应了那句“病若西子胜三分”。

她明白司寻寻这是早就心中有数，替齐禛服丧。只是看着司寻寻那张不施粉黛也姿容绝俗的脸，她便想将她碎尸万段。

司寻寻还未开口，倒是元清阁先忍不住了，她语气嘲讽“司寻寻，如今这局面，你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