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又一阵阵冷风吹过,明明是初夏时节,风从阴冷的入口吹进来的时候带来了久久不散的寒气。
黑夜中有几个沉实的脚步声向她们两个人的暗房里走来,秦曼烟大气也不敢喘的在一旁蜷缩着,眼神似有似无的瞄向继续装晕的容溦兮。
那两个小喽喽送他们两个人入贼窝的时候已经说过了,那位张爷想要的是城里的第一美人孟婉儿,而现在阴差阳错容溦兮被当做了孟婉儿,只要带走的不是秦曼烟,那么他们就有一丝生机。
牢房的锁链丁零当啷一响,两名大汉面无表情的走进来,看了看两人的模样,二话不说的架着昏迷的容溦兮出了去。
这条路不算长,等容溦兮被放到一处软塌的时候,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四周打在身上的光亮。
那些人的手很轻,轻的像是再放一件珍贵的物品,这样的举动和他们的身份可不相配。
容溦兮心里一阵奇怪,身上却被人用东西从上到下划了下去,这样的感觉让人你毛骨悚然。
唰的一声,折扇离开容溦兮的身体被人打开,男子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阴柔之美,瞧着床榻上的人勾笑说道,“这就是那位第一美人,果然生得不错。”
他看了人有一会儿,忽有些可惜地说道,“这姑娘被打晕多久了,怎么还不醒?”
底下人回道,“城里千金娇贵,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说罢他又怕这人扫了张爷的兴致,又补充道,“他们此次还带过来一个女子,若张爷不满意,可以给爷先换那一位。”
“不必麻烦了。”
半响,男子转身,用扇子尖挑起了一袋银钱扔了下去,冲着底下的人说道,“告诉外头的,这次他们二人办的事我很满意,这是赏给他们的。”
几人明白后静悄悄的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床上的女子听到关门的声音,气息似有若无的紧张了起来。
屋内一刻无声,过了好一会儿,男子饶有兴致的围着容溦兮身边哼起了玉堂春,难怪方才语气如此柔美,原来还是个有底子的。
虽说容溦兮是个戏迷,可怎么也没想到今生会在这时候听戏,不但全无乐趣,还有些阴森森的质感。
男子声音收尾的时候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一声轻嗤的笑声用戏腔的口吻说道,“姑娘装了这么久可以醒来了。”
眼见床上的人没动静,男子勾起了一抹坏笑,刻意用扇子寻着女子弯娆的身段,塌上的人感到戏弄将至,忍无可忍,在扇子方要过来的时候一把起身抓了过去。
男子早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见人暴露了自己,顺势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折扇还未被女子擒住的那一刻像一只鲤鱼一般从手中滑了出去。
男子一身戏袍,眼尾画着的红妆还未褪去,见姑娘闹了脾气,倒生出几分妩媚的意思。
“阁下既然认出我不是你要的人,为何刚才不揭穿我。”
男子站直身子,勾起兰花指,仍旧人在戏中来回转换的说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姑娘要演戏,我自然愿意配合。”
容溦兮跳到地上,冷笑说道,“既然愿意配合,怎么不演下去了?”
男子轻笑,折扇挡了半面的笑容,看起来甚是可怕的说道,“姑娘不醒,岂不是让我演独角戏。”
此时山外已经埋伏了一圈的人,苏温言单膝跪在地上的时候右眼皮忽然跳了一下,握过生杀大权,见过血流成河,他从来不信这些,却在这个时候莫名的觉得心慌。
弥撒安排了家里头养的杀手从四周下手,回道苏温言身边的时候发现他的眉头始终蹙在一起,便说道,“启禀世子,家里的人刚才从后山抓到了两名逃犯。”
“问出什么了吗?”
弥撒说道,“这二人在杭州城里为非作得,自称是给一个叫张爷的人卖命,今夜刚送来两名姑娘,其中一位要送给张爷今夜消受,属下以为他们说的应该就是容姑娘和秦姑娘了。”
苏温言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冷峻,沉声说道,“按计划行事。”
“世子去哪?”弥撒见人转身就走,便说道,“世子保重,此次看护容姑娘不利是属下失责,要去救人也该是属下去。”
苏温言将弥撒的话当做了耳旁清风,只留下之言片语随风飘到弥撒耳中。
“这里还有不少女子围困在此,官兵一到你就带人过去,记住,留活口。”
宽阔的长影拎着几支阴银羽箭消失在黑夜里。
忽明忽暗的屋子里,一男一女打斗的身影在墙上飞来飞去。
容溦兮自被人抓过来就已经做好了拼出全力的准备,她没有低估这位张爷,这位张爷自也没有叫她失望。
那些匪寇都够听他的差遣,足以见得他的能力和身手足以在这山头一手遮天。
许久,容溦兮被逼到了有退无可退的地步,男子手上的折扇就像是一把锋利的武器,不过片刻就将女子的肩头和双肘划出了无数条沟沟道道。
容溦兮站在男子的对面,冷笑了一声道,“张爷身法这样好,何必在这里跟我玩猫捉老鼠呢。”
男子轻嗤了一声,阴森森的笑说道,“你长得好看,我自然格外怜香惜玉。”
“那今夜我怕是不能让张爷满意了。”
容溦兮这样顽固不化,惹得男子眉头微蹙,带着哀怨和怜爱的说道,“可惜了,那杭州城第一美女美则美,可不够鲜活,你这点比她强,我本以为今夜你我能有别样滋味呢。”
就在一瞬间,男子眼中妩媚的姿态全无,变成了一个无情冷冽的杀手,手中的扇子猛地收起像一把短刀一般冲着容溦兮甩了过来。
容溦兮挨在墙边退无可退,脑子登时一片空白,只听长空一箭,“嗖——”的一声朝着这边射了过来,让人一时分不清是扇子的声音更快还是银羽箭的声音更狠。
男子看着折扇被钉在墙上,像是疯了一样的怒吼了一声,双目像是地下的索命阎罗看着门口的衣阙飘荡的身影。
“什么人敢坏我好事!”
“张伶真是深藏不漏,闹得官府查了这么久都查不到你的身份。”
男子羞愤,躬着身子带着几分骄傲的说道,“那是官府愚蠢,你又是哪里来的。”
算他还有些良心,容溦兮委屈的想着,身子沿着墙边缓缓的站了起来,只见苏温言从黑暗处走来,手上的弓箭绷在手里,脸上却轻笑道,“看来张伶只对女子过目不忘,我又如何入得了你的眼。”
“苏温言?”
张伶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男子的容颜,如今江浙的会首插上一脚也难怪他做的事这么容易被发现了。
不一会儿,外头哭喊厮杀的声音嘈嘈切切的传了过来,苏温言看着男人脸上细微的表情,玩味的说道,“你若是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哪有什么来得及,张伶轻笑了一声,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一样,从腿上取下了放了许久的火折子,“刺啦——”一声,点燃了周围的酒罐。
苏温言听着爆破的声音,见男子冲着容溦兮过去似是要同归于尽的意思,在手里握了许久的弓箭终于射出了第二支银羽箭。
容溦兮看着男子手捂胸口的惨死状,一抬眼,仿佛回到了那个满是黑狼的夜晚,苏温言也如今日一般,嘴里的大喊了一声,“往回跑”。
那一刻她脑中的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将自己全部的理智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