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地回来的水生婶,见玉莲在院子里,就走进来,“玉莲,扬稻谷啊。”
玉莲抬头看向院子门,喊道,“水生婶。”
她说,“今天有风,正好扬稻谷。过两天,得交秋税了。要是没有扬稻谷,又得交多十斤稻谷。”
从桃夭镇回来的玉莲,下地的时候,常遇到财婶。所以听财婶说了不少村里发生的事。
今年交夏税的时候,就有几十户人家交上的稻谷,没有扬过草碎和空谷,每麻袋都少了二三斤。
官差大怒,就罚那些人家,多交十斤粮食。二十几户人,可就是多了二百斤稻谷啊!
水生婶把水桶放在门外,她挨着院子门,想到夏税的事,叹气说,“唉!怎的就给我们遇上这样的师爷。今年夏税,我们村就有二十几户人被罚了。”
粮食种植不易,要是能少教一点粮食,谁都想少教上去。当初听人说的时候,水生婶也是心动的。
幸好,她没有回来和家里人说,要不真的被罚了,她就是成家里的罪人了。要是弄不好,还得被休回家去。
这人啊,还是老老实实的好。吃亏是福!
想到其中几户更黑心的,其中有一户和自己有相处不好的那一家,水生婶就幸灾乐祸道,“不过要我说,有几户人家是自作聪明,自作自受。”
“好的稻谷就放上面,下面就放这空谷。你这一麻袋的有多重,有的人啊,看都能看出来的。”
“怎的别家就差几两重,就你们这几家,和别人差的一斤二斤。”
“这一斤也就算了。有的更过份,可是足足少了三斤。他们这是当人官差是傻的,这么明显的重量,拿到手里,立马就发现了。”
玉莲只知道有人被罚了,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细节,“我听财婶说,是他们见这次来的是几个陌生年轻的官差,所以才敢这么做的。”
水生婶点头,说,“他们就是看人年轻,好欺负,以为小年轻不懂这些。”
“可他们也不想想。税收这么重要的事,衙门能派几个不懂事,毛手毛脚的官差来收税嘛!”
想到县城里的精明老谋师爷,水生婶觉得师爷叫来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这肯定是不会的,就我们县的师爷,人可精明了。要不,这几年来,怎的就没人敢贪这一点。”
看向地上颗粒饱满的稻谷,水生婶担忧道,“今年大丰收。也不知道,这秋税啊,会不会加收。”
玉莲觉得,应该不会的,她说,“我记得去年,也是大丰收,可并没有加税。”
水生婶摇头,一脸忧愁,“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谁知道师爷是怎么想的。只希望,要是加,就不要加太多!”
玉莲问,“婶子,你说,我们要是去衙门告师爷,能被师爷定罪吗?”
水生婶惊愕的看着玉莲,怕人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劝道,“你这孩子,可不要乱想。民怎么和官抖,弄不好,反而搭上自己的命。”
内心里,玉莲还是相信光明的,或许是可以尝试的,“可不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县城告不了,不是还有州府。”
都说现在的县令大人是个好官,要是去找人告师爷的状,应该能行的?
水生婶摇头,觉得这行不通,“你啊,还是单纯了。我们能想到的,师爷怎么可能没想到。”
“而且就我们嘴里说,可人家账上却不是这么记的。那到时候,大人该相信谁说的。”
“官官相护,你觉得大人是信他们的人,还是信我们百姓说的。”
“我们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赤手空拳去和人打,怎么可能打得过手里有刀的师爷。”
玉莲也明白是难,可心里还是存着一点希望可以赢的,“难不成,就没有办法吗?”
这么多年了,水生婶已经接受了这现况,从没想过要反了。
她说,“三四十斤的粮食,我们还是能交得出去的。再加十几二十斤,虽然重了点,可我们还是能活的。”
“只要我们能活,那我们就告不赢师爷。只有当我们活不下去了,这才有可能把师爷告下台。”
玉莲听懂了,苦笑,“逼民反,居然是唯一的办法。”
水生婶说,“要不是活不下去,谁也不想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只有活不了,为了活,才有勇气去做。”
玉莲沉默,虽是现实,可怎的感觉,心里那么的难受啊!
想起前年听到的消息,水生婶和玉莲说,“要说,我们这也算是好的。”
“有的县里,不管灾年还是丰收年,这一亩地,可是要上交七十斤粮食的。我们这三十斤,算好的了。”
玉莲声音不自觉提高,“七十斤!那要是收成不好,可不还得赔钱出去。”
水生婶叹道,“就是啊!所以一到灾年,多的是饿死人家,买妻买儿买女都有。”
“世道本不公,能活着,就好。”
玉莲自嘲摇头,没想到,自己还没水生婶想得开啊!
活着就好,其他的,就随缘吧。
水生婶这次出去,可是听了不少八卦回来。她这个人又是闲不住的,所以就和玉莲一直在聊。
本还觉得时间过得快的玉莲,喝水生婶这一说下来,感觉时间过得更快了,可她手里的活还没干活。
突然,隔壁传来争吵声。
“死老太婆,我晒的菜干,是不是你泼的水。你这个缺心眼,黑心婆,你不会有好结果的,你死都没给人发现。”
“我呸,你死了,我还活着。你这短命鬼,快点下地狱,不要在这里胡乱冤枉人。”
听到吵架声,水生婶来了兴趣,往鸡舍走去,她笑着和玉莲说,“这又吵起来了。我走近点,看看这次为了什么吵的。”
玉莲也停下手里的活,往隔壁看过去。吵起来的是贝嫂子婆婆和对面家的火嫂子。
玉莲听财婶说过,在她离家一个月后。贝嫂子侄子把卫叔给撞到,碰门槛上,把腰给撞骨折了。直到现在,人还躺在炕上喝药。
两家人,也为此,成了仇家。都看对方家不顺眼,三天两头就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