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身作战对元昭很不利,人小,力气就小,爆发力过后的她只能依靠侍卫们拼死相护。
在草丛间的一番恶斗,又有三名侍卫相继倒下。
元昭终于支撑不住了,但觉眼前一片混乱,被一名侍卫抱在怀里往前跑,边跑边不时地回身与人缠斗。
为免众人走散,她吃力地小声提醒抱着自己的侍卫:
“让大家尽力往最边上那间屋跑……”
“进屋等于作茧自缚,恕难从命!”抱着她的是一名男侍卫,语气急促又淡定。
何春、锦娘和其他侍卫自顾不暇,唯他有余力一边护她一边撤退。
“那间屋有条秘道……”可能跑得太久,元昭觉得浑身无力,强撑精神低语。
有秘道?侍卫马上意识到她为何坚持往这边跑。大敌当前,不便明言,他飞快抬头掠一眼四周。当看到距离自己等人约莫百步之遥的村落时,眼前一亮。
“您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说话间,他奋力挥剑逼退几名刺客,挟起她朝屋子狂奔。至于身后的侍卫们,他们的任务是挡住刺客,拖延时间让郡主逃跑。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是他与大家的宿命。
再说何春等人,见一名侍卫抱着小郡主往远处的一间屋子跑,心中大急。明明说好穿过村落往山群跑,大家轻功不错,或许能利用崎岖的山形地势逃命。
眼下他往屋里跑,岂不是被人瓮中捉鳖?!
众人心急如焚,又不能大声嚷嚷。敌方人多势众,若知道己方的逃跑计划就完了。没辙,小主子在他手里,众侍卫拼死摆脱敌人的纠缠,也往屋子飞奔。
果然,看到目标人物被众人撵得全部往一间屋子里钻,杀手们顿时松了一口气。
“哈哈,那些人是傻子么?往屋里躲,能躲哪儿去?”有个杀手笑谑,“这不就是那个……那个什么捉龟?”
“捉鳖。”另一名杀手无语地瞥他一眼,“瓮中捉鳖。”
嗤,与匹夫为伍,实在有失身份。
“对对对……”那人犹不知自己被吐槽,只顾着开心。
任务即将完成,自己又侥幸活着,等一会儿拿到那孩子的头颅,大家就能回去了。待领了赏金即刻去买地,然后盖栋宅子,娶位女子回来给他生儿育女。
不仅是他,别人也是这么想的。
大家目标一致,牢牢盯死那间看起来孤伶伶的破败屋子。其实,它位于村子的边沿,附近散落着几户茅屋、木屋或竹舍,若在平时,这处民居并不起眼。
坏就坏在,那小孩和她的侍卫们冲进去了;而屋外,四面八方的杀手正向这边围拢过来。
显得它孤伶伶的一栋矗立于苍茫的平原之上,隐有几分悲凉。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让动物们察觉到危机,连空中的燕雀都要绕着飞离。
太安静了!
安静得杀手们不仅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呼呼的风声,夹杂一股甜腻的味道扑面而至……额,甜腻?!
不好!杀手队长脸色突变,迅即调头就跑。
可惜来不及了,他转身的同时表情狰狞,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地砍向身边的杀手……
刹那间,屋外惨叫连天,杀手们不知为何开始自相残杀。
骇人的一幕,让埋伏林间等待漏网之鱼的杀手们惊愕万分。不过,他们的领队认为是自己的队伍里出了叛徒,为了救屋里的小孩不惜暴露自己展开反杀。
“弓箭手!”他目光冷冷地盯着远处的一幕,“点火——射!”
那群杀手先锋,本是他出重金招来的一群乌合之众,待事成之后也要秘密处死的。既然出了叛徒,正好,让他有理由堂而皇之地一并处死。
哼,据闻,能给北月氏的皇族之后陪葬,是庶民百世修来的福分。
便宜那些贱民了。
看着那片平原点燃星星之火,越燃越烈,男子的眸里掠过一丝冷酷。他在等,等平原上的火烧到那间屋子,趁里边的人失去反抗的能力他再率人攻进去。
割下小郡主的头颅带回京城,让定远侯的嫡女死无全尸。
主子的意思是,就算定远侯这当爹的不悲痛至死,他的夫人姜氏也肯定活不了。像当年,安平郡主被人掳走后,姜夫人足足病了大半年,一直卧榻不起。
就算后来找到了,她也足不出户。皆因体弱,出一趟门得回府休养半年。
若得知女儿死无全尸,头颅不知所踪,这位弱不禁风的姜夫人恐怕活不过一天。嫡子女死了,连姜夫人也一命呜呼,受到连番打击的定远侯还能活多久?
直接刺杀当朝高官太莽撞,会引起圣上的雷霆震怒,后果很严重。
但计杀高官的女儿,还是前朝余孽,即便将来查出真凶,随便推个人出去顶罪即可,朝廷断然不敢深究。
因此,他们今天几乎倾巢而出,安平郡主今天必须死。
……
屋外的草丛在烈烈燃烧,再过不久便烧到那栋残破不堪的屋子。然而,外边的人并不知道,屋里的人也正面临生死的抉择。
屋里,同样死一般的宁静。
那位抱着元昭跑的侍卫此时一手紧执剑柄,剑尖插着地面,半边身躯挡在她的面前。目光死死盯着眼前一位头发胡须乱糟糟,完全覆盖住脸庞的老叫花子:
“只要您放我家公子离开,我等悉听尊便,绝不食言!”
他单膝跪地,并非求救求饶,而是全身无力,握着剑柄才勉强保持姿势。其余侍卫连执剑的力气都没了,纷纷用双手支地,竭力保持意识的清醒。
而众人的对面,坐着一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佝偻老人。
听罢他的话,略微抬头,掩盖在浓密乱发之下的眼眸犀利冰冷。往侍卫身后的那个小孩扫了一眼,喉咙里迸出几下沙哑的怪笑:
“你这小儿倒是命大,差一丝就中了心脏……”
元昭脸色苍白,闻言略微低头,看一眼透胸而过的箭镞。喵的,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中了一箭,箭杆在当时已被侍卫一刀砍断。
难怪她之前觉得使不上力,而此时方知疼痛。
记得季叔曾经取笑过她,说她这迟钝的痛觉不知是福是祸。呼,好痛啊!连呼吸一下都感到一阵阵的痛,痛入骨髓。
元昭脸色灰败,抬眸瞅着那人,强忍着锥心的痛楚,声音微弱道:
“你……想怎样?”
她要死了么?唯一的逃生路口就在眼前,却被人堵在咫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