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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还我一个公道

要是照张氏这样的说法,她应当十分感谢陈正廷才对,毕竟这十几年来有陈正廷对周氏的诸多照顾和保护,她在陈家那样的深宅大院中,怎么活得下去呢?

诚如魏鸾先前所想的那般,吴氏当年在京城时,尚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如今到了湖州,在内宅中,难道却制服不了一个周氏了吗?

况且吴氏接连给陈正廷生了三个儿子,便是陈正廷或有不喜欢的,却也不能否认了吴氏是有功的,至少在陈家子嗣香火这一宗上头,谁也压不过吴氏这一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这么多年,周氏能安然无恙的度过,且大多的时候,又都是她在在走动,这湖州城中,也少有人不知周氏这个人,连带着周家都得了不少的好处,从白手起家的小本买卖,到如今也能同湖州官场说上话,这里头绝少不了陈正廷的相助。

如此说来,张氏又为什么要害陈昱卿?就只是为了陈昱舟吗?

黎晏沉默了好半天,眉头紧锁,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一层,而眼下周余就在堂中,若叫他二人当堂对峙

他如此想,便也就已经开了口:“所以你原本对陈正廷感恩戴德,感念他从始至终高看周姨娘的这一眼,到头来就这么回报陈家的?陈昱卿是陈家的嫡长子,你听了周余的,为了给陈昱舟争这份儿家产,连素日里陈正廷的那点好处也都抛到九霄云外去,要我说,陈正廷也是瞎了眼,把你留在陈家服侍!”

不要说周余了,其实连张氏自己都吃了一惊的。

这话说的

合着也不是叫她来指认谁的,原就是已经吃准了这是周余吩咐她去干的事儿,这就是叫她来跟周余对峙的。

可是问题就在于,这件事和周余

张氏犹疑着,看看黎晏,再看看周余。

从前她在周家服侍的时候,每每见到周余,他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对待底下的奴才们,也从不知宽宥二字是如何写,他们这些人,在周余的眼里压根儿就算不得人,不过是他花了银子买回府上的物件罢了。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周余把姑娘卖给陈正廷时,她会那样生气,而多年过去,她心中对周余的恨意依然分毫不减。

周余自个儿就是这么着把他们买回了周家,然后又不拿他们这些人当人看的,后来姑娘长大成人了,且生了一张俊俏的脸,模样周正,身段儿更是周正,周家又已然算得上家境殷实,姑娘虽然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可是那时候要说配个良人,也不是不能够的。

早年间里,多少好人家的孩子上门去提亲,什么好样的没有呢?但那时候都叫周余给回绝了。

彼时张氏也天真的厉害,竟以为周余是为着姑娘还小,将来且有选择的余地,不至于也委实没这个必要,这么早就定下了人家来,倘或周家将来更加的乘风破浪,青云直上,那岂不是把姑娘低嫁的狠了,委屈了姑娘那样齐整的一个人吗?

然则到头来,周余收了陈家老爷的银子,竟拿姑娘当个物件似的,就这么着折了白花花的银子,卖到了陈家去。

现如今这算不算现世报呢?

张氏趁着周余还在发呆出神的工夫,冲着黎晏连着磕了好几个头,又个顶个的响,果然等到她再抬起头来时,额头红了一大片,饶是黎晏离得远,也隐约的瞧见了张氏额头处的红肿。

他下意识地拧眉,到底是从不苛待奴才的人,一时见了张氏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黎晏点了点桌案,指尖轻叩红木堂案发出的闷响,一声声全砸在张氏和周余的心口上:“有什么话就径直的回了,我才问了这么两句,你照这么个磕法,早晚得血溅公堂,给不知情的听了去,倒以为我如何的动了刑,逼得你们这样子一样,成什么体统!”

魏鸾也觉得意外呢这个女人进得门来,她的目光就在没有从张氏身上挪开过了。

张氏那张脸上,写满了精明二字,重生为人,这两世加起来,魏鸾虽也有些识人不明的时候,但仍旧能看得出,张氏大概是个精明惯了的女人,平素又要强些,好拿捏身边人,无论怎么看,她都不是个十分怯懦的人。

但是魏鸾一定没有看错的。

方才黎晏话里话外的提起了周余,说买凶杀人实则是周余在背地里指使她干的那会儿,张氏愣住了,而且眼底也有了些许的迟疑,再后来,便是这样子没头没脑的冲着黎晏磕头叩拜了。

这个女人想做什么?

而那头魏鸾尚没能够想明白张氏究竟意欲何为时,张氏已经直起了身来,面上是诚惶诚恐的恭谨:“实在是不敢欺瞒殿下您,但是这个事情,同我们周家老爷,真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殿下您要明察,可千万不要听信了小人之言,就冤枉了我们老爷。”

周余惊诧之余,竟惊呼出声来。

这不是开脱,更不是在齐王殿下的面前洗脱他的嫌疑。

张氏越是这样说,齐王就只会更加的怀疑他而已!

原本齐王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一定是对他生出了疑心的,而且从他进了府衙大堂到这会儿,拢共也没问上他几句话,周余本来就觉得,说不准先前是他想的太多也太好了,齐王还是打算拿他来做这个替罪羊的,只不过是他以为,这位殿下是不同的,是秉公办事的一个人。

但是在这个世道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公正?他若有魏家兄妹那样的出身和机遇,今日便也就不会跪在此处了。

周余倒吸了口凉气:“殿下千万莫要叫人迷惑住,此事和草民的确无关殿下您不是已经叫人把账本送到银曹大人那里去了吗?那七百两银子的亏空,究竟是出在了哪里,想来不日便能够有结果的,您千万不要听她在这里诬陷草民呐。”

“诬陷?”黎晏听来一时觉得新奇不已,更觉得周余目下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模样,是以他嗤了一嗓子,“我听着,张氏这不是在为你说情开脱吗?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诬陷呢?你觉着张氏说的不对,那就是承认了,此案的确与你有关了?”

这是个陷阱。

他开口替自己辩解也不是,不替自己辩解就更不是。

周余心下一沉:“殿下您明察,张氏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要把脏水往草民的身上泼,是要叫殿下您以为,此案背后指使她的人,的的确确就是草民”他拖长了尾音,叩拜下去,颇有些声嘶力竭的模样,“草民冤枉!”

黎晏高高的挑眉:“行吧,那就按你所说的,张氏此举意在诬陷你,是要给你身上泼脏水,但是周余,你把张氏提进了周家,叫她做了周姨娘的乳娘,可以说,这么些年来,是你周余,养活了她一家的老小。到后来她随着周姨娘进陈家的门,周姨娘在陈正廷跟前得脸,她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能在陈正廷的面前说得上话。放眼这湖州城中,能叫陈正廷看在眼里的,能在陈正廷跟前说得上话的,又有几个?她能有今天这样的机遇,全赖你当年选了她给周姨娘做乳娘,如果她今日诬陷了你,那就是恩将仇报。我不懂,她怎么就成了个恩将仇报的小人呢?”

话到此处,黎晏顿住了声儿,只是偏过头来去看杜启崖,反手摩挲着下巴,思忖良久,到底是扬声叫了一嗓子杜知府。

那边杜启崖也看的兴致勃勃的,突然听见黎晏叫他,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殿下?”

“杜知府是湖州的知府,湖州城中事,你比我要清楚的多,不如你与我说一说,这张氏为什么要恩将仇报,时至今日,反倒来诬陷周余?又或者”他学足了周余先前的模样,一样的把尾音拖长了,唯独不同的,是他在话音即将落地时,又一转音调,续上了后话来,“如果张氏是个真小人,在周家服侍这么多年,周余凭何不把她赶出府去呢?”

生意场的人,眼睛都明,不然做不成生意,也赚不了银子。

周余今日虽然几次表现出愚笨不堪来,但也不全然是个傻的,便是到了黎晏的面前,也有聪明的那一面表现出来,是以黎晏才不认为,这个张氏要从来都是居心叵测的一个人,周余会容她在周家服侍这么多年,还叫她跟着周氏到陈家去,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而周余面色一沉,显然明白黎晏问这一大车话的用意是什么,他面前是悬崖,他本想及时勒紧缰绳,好叫自己不一头扎进去,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他身后有一只手,在推着他往前走,他只能眼看着自己跳进了那悬崖,又一点点的,坠落崖底,谁也救不了他。

周余很清楚,他对张氏从来就算不上好,而张氏对他,更多的也只有恨,如果没有眼下陈家的案子,这一辈子,他和张氏也就再没有交集了,自然也就对这些无所谓。

可是出了事,张氏借此机会栽赃他,要给他身上泼脏水,他心知肚明,只是没法子说与黎晏听,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故而周余想了好半天,才终于磕了个头:“殿下,张氏也未必就是恩将仇报,也未必就是从一开始就有意给草民身上泼脏水的。只是她干了这样的事,背后指示她的那个人,她不敢供出来,或是不想供出来,恰逢今日殿下提了她来与草民当堂对峙,话里话外又透露出疑心此案乃草民所为的意思,她这才顺着您的话往下接,便也就只当是草民做的了,说到底,是想给她自己脱罪,更是给那个幕后黑手脱罪的。”

但是他说了这样多,魏鸾的心中却反倒更加的不喜欢这个人。

张氏的背后如果真的另有其人,最可能的,一定是周氏。

那毕竟是周余的亲生女儿,十几年来又不知给他带去了多少好处,现在出事了,为了保自己,周余就在这公堂上,把矛头直接转到了周氏的身上去。

魏鸾心中感到悲凉,而那股子悲凉的感觉,又一点点的蔓延至于她全身,简直要把她整个人牢牢地捆缚起来,叫她动弹不得。

这样的感觉,不就是之前黎晏说的,爹对她爹现在对她做的,不也是一样的事情吗?

魏鸾眯起眼睛来,不由的多打量了周余几眼。

大约她周身气息稍有变化和不对时,黎晏就瞧出来了,而她为什么郁结不快,黎晏也总是能够猜出个**成来。

他乌黑的眼珠子骨碌碌的打了几个转:“所以你是在告诉我,躲在幕后指使张氏买凶杀人的那个人,是你的亲生女儿,是陈正廷的姨娘周氏,此案从头到尾都和你无关,衙门要查人,要抓人,只管冲着你女儿去,只要别把矛头对准了你,就一切与你无关了?”

其实周余真的就是这么个意思,可是当这些话从黎晏的口中说出来,就好像变了味儿了。

他成了冷漠无情又残忍的一个人,而且这样的做法,反而更像是在极力的掩饰自己的罪行

周余这会子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字字句句都要斟酌,实在不敢随便应。

那个小女儿,其实未见得和他多亲近,反倒跟张氏这个乳娘更亲密些,而张氏又一向护着她,他这会儿要是还敢在黎晏跟前攀咬她

周余下意识的偏了偏脑袋,几乎是拿眼角的余光去斜着扫过张氏,果不其然,张氏面色不善的在盯着他,那架势,大有他敢应一声是,她就要冲上来和他拼命地样子。

“不”这个字,周余脱口而出,“草民只是说,草民是冤枉的,但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地里指使了张氏买凶杀人,草民不知,也不敢胡乱揣测。至于草民的那个小女儿她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草民更不会相信,她会指使张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草民才一直求殿下,一定要明察,还草民,也还小女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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