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相知的美好场面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搅碎。

嬴政脸的诚挚、信重瞬间被愤怒所取代。

王翦见状不禁试探着问道：“陛下，您这是？”

嬴政收敛冷色，摇了摇头：“朕无事。”

“朕只是想起有不少人以为诸位方士为朕炼就的仙丹是毒药。”

“故而心情不顺而已。”

嬴政目光转向王鹰：“王鹰，你以为这仙丹如何？”

王鹰认真拱手：“陛下，王鹰不懂仙丹，所以也就不多妄言了。”

【现在仙丹的主要原料是硝石、硫磺和朱砂，除此之外还会根据丹药用途再添加铅、汞、砒霜等物。】

嬴政目露无语。

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懂？

普天之下，除方士和朕之外，估计唯有你一人能将仙丹配方掌握的如此清楚了！

【硫磺会腐蚀肠胃，少量砒霜即可致死。】

【水银、朱砂会让人精神恍惚、牙酸口臭、肾脏受损，生不出孩子。】

【一枚仙丹里混杂了这么多毒物，来，你自己说这仙丹有毒没毒？】

这心声每响起一次，嬴政的心脏便会随之猛然收缩一次。

如今的他，确实会经常牙疼。

而且自生下胡亥之后，他已经整整七年没有子嗣降生了！

王鹰说的这些症状，全中！

但嬴政吃了那么多年仙丹，岂会因为王鹰一句话就放弃？

嬴政不满道：“朕让你说你就说。”

王鹰无奈开口：“既如此，那王鹰便随便说说自己的浅见。”

“某以为，这仙丹乃是天赐之物，寻常人无深厚仙缘根本没有资格吞服。”

王鹰认真的说：“如祖父这般催城灭国、身染杀伐之人，更是不该吞服仙丹！”

“否则杀气或会与仙气相冲啊！”

【正常人吃仙丹，吃十来年就得死！】

【能连吃这玩意儿几十年而不是死的，那绝对是神仙。】

【希望祖父能听进心里去吧，实在不行我就只能去把仙丹偷走了。】

嬴政目露玩味：“哦？”

“你不觉得这仙丹有毒？”

王鹰天真的笑道：“陛下饮食都有人试毒。”

“若是仙丹果真有毒，陛下岂能不知？”

【听说过慢性毒药么？这玩意就是了。】

【一枚仙丹的毒性毒不死人，顶多能毒死个小白鼠，所以试毒的人不会有任何异样。】

【但若是吃的久了、多了，毒素在体内积累的多了，那便是神仙难救！】

【算算日子，距离嬴政驾崩应该仅剩十年了。】

嬴政面色发冷。

竖子，竟然诅咒朕十年之后就会死！

嬴政冷声开口：“朕还以为你劝说朕停止服用仙丹！”

“倒是未曾想，你竟然是这般说辞！”

王鹰笑道：“王鹰这才是第一次见到仙丹，怎会知道仙丹有没有毒？”

“祖父时常教导某不了解、不发言。”

“王鹰深以为然。”

【劝你有用么？】

【别逗了，那么多大臣都在劝你，但你一句也没听啊！】

【可惜，你若是不天天吃仙丹，怎么也能多活十几年。】

【以你的能力，定然会将身后事处理的明明白白，我也用不着造反了。】

即便王鹰当面死谏，嬴政都不会在意。

但人是不会骗自己的。

王鹰打心眼儿里觉得嬴政十年之后就会死，且天下都会因嬴政之死而动荡纷乱。

甚至已经开始早早为此进行准备。

王鹰的这种笃定，终于让嬴政犹豫了起来。

沉吟片刻，嬴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朕便先回宫了。”

“武成侯切莫早早前往频阳，过几日朕再来探望爱卿。”

王翦赶忙道：“陛下，不留下一同用个午膳么？”

“府今日刚到的羔羊，那鲜嫩，别提了！”

嬴政温声一笑：“既如此，便将那只羔羊给朕留下。”

“过些时日，朕自当前来品尝。”

“走了。”

王家祖孙三人将嬴政一路送出府门，躬身拱手。

“末将等，恭送陛下！”

待到车队消失在三人视线中后，王翦当即变色，关了王府大门。

“不对劲，今日的陛下，极其不对劲！”

王翦沉声道：“陛下今日数次精神恍惚，前言不搭后语。”

“更是屡次怒声爆喝。”

“鹰儿，你之前可曾得罪过陛下？”

王鹰无奈的双手一摊：“祖父，你是了解我的。”

“十岁之前我倒是见过陛下，十岁那年起我就跟着祖父一起回频阳了。”

“直到去岁大秦一统天下我才又跟着祖父一起回了咸阳。”

“但从回咸阳至今，这才是我第一次面见陛下，哪有就会去得罪陛下！”

王翦眉头越皱越深：“既然如此，那鹰儿应该是替你我遭受了无妄之灾。”

“贲儿，今日陛下到底为何而来？”

王贲也皱眉沉思：“今日朝议时陛下还一切如常，此番前来府也只是为了商议赐婚之事。”

“直到抵达后院，陛下才第一次表现出反常来。”

“近些日子以来，孩儿一直谨言慎行，应该未曾有过差错才是。”

“难道是离儿那边出了岔子？”

王翦肃然道：“贲儿，你速修书一封询问离儿情况，明日你就入宫告假。”

“平安，去寻二十名歌姬来府，定要闹的全城皆知。”

“鹰儿，你做商贾事的动静再闹大点。”

“今日起，王府闭门谢客，全力执行自污计划！”

王翦目光在王贲和王鹰两人面扫过，认真叮嘱。

“正如鹰儿平日里所说那般。”

“苟住，我们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