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裕阳和傅导演说了山海镇没事之后,傅导仍不放心,亲自跑到二楼看了一眼,确认这宝贝镇物的确还完好无损,傅导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了眼外面的烈日,也知道今天的拍摄任务确实过重,犹豫了一下,还是喊来后勤出去给大家买点饮料,陈思思几个见终于有时间休息,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绷紧的神经。
夏裕阳拿了个小风扇呼啦啦地对着脸和头发吹,在入夏的高温天气里,由衷地怀念起地府中免费的冷气来,甚至开始相当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我现在偷偷在自己旁边开个通往地府的门,放点冷气出来享受一下,应该不过分吧?
可惜江学恺戏份多,每天在片场几乎和自己如影随形,如今这里还多了个山海镇,方筱实在不好进来,不然让她飘在自己旁边,不就是一个天然的移动空调了吗?夏裕阳遗憾地叹了口气。
剧组这边忙得团团转,谢必安那边也没闲着。
飞僵这几日在J市的行踪莫测,却接连制造了多起伤人事件,时间拖得越久,飞僵实力恢复得越多,形势对人间和地府就越不利。
方筱次被神像打出来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在正式执行地府的诱僵计划之前,她和谢必安提出想回家一趟的要求。
“虽然知道地府会尽全力保护我,但意外这种东西说来就来,有时候就算是万全之策都会临场出现漏洞,所以我想回家见一见我的家人,告诉他们我想让特侦部重新调查当年的事,这样就算我这次出了什么意外,也有人帮着我将那件事大白于世,我不想再继续这样让亲者痛仇者快了。”方筱在地府修养的时候,就暗自下定了决心。
“可以,不过你身怨气未除,如果长时间与凡人接触,对方损运事小,伤身事大,我可以带你去见你家人,但是只能给你两刻钟的时间,你可接受?”
谢必安理解方筱的心情,可人鬼毕竟殊途,该提醒的他还是得提醒。
“我明白的,谢谢您。”方筱诚恳地向谢必安道了谢,许是豁达了许多,方筱身原本浓到几乎要滴出黑水来的鬼气,随着怨气受到控制也慢慢消退,现在的她除了惨白的脸色和没法沾地的脚后跟,看起来已与生前无异,一张清丽出尘的脸一如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
“那走吧。”谢必安不再多说,带着方筱站在鬼门关前,长袍一挥,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黝黑的、仅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他率先跨进去,示意方筱跟。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方筱再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家,而她那无论人前人后总是风姿绰约的妈妈,如今已然憔悴到她差点认不出来,宛如所有中年失独的家长一样,方妈妈抱着女儿的照片抚摸着面小小的人影,泪如雨下。
“去吧。”谢必安对着方筱点点头,“记住时间,多留无益,切记要将事情交代清楚,如果你的家人不同意重启案件,特侦部也不好强行插手,一会我再过来接你。”
简单交代了几句,谢必安慢慢隐去身形。
方筱静静地在旁边看了自己的妈妈一会,克制了又克制,终究还是欲语泪先流,随着一句久违的“妈妈”喊出口,她的声音中已经满是哽咽。
方妈妈正看着自己女儿的照片抹眼泪,却恍惚听到了她的筱筱叫她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又自嘲地摇摇头,这样的错觉这一年多来早已出现过无数次,她早就绝望了。
“妈——是我,我回来看你了!”方筱见方妈妈摇着头似乎是在否定自己,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之前一定已经失望过无数次,不由悲恸地又喊了一句。
这回方妈妈是真的愣住了,她霍然起身,手中的相框摔在地毯也没想起去捡,“筱筱,是你吗?你回来看妈妈了?”
“是我,是我回来了…”方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放下了那点近乡情怯的犹豫,从盆栽后面走了出来。
“筱筱!真的是你!”方妈妈浑身颤抖,看着一年多前被警方宣布自杀的女儿,极度的惊喜之下反而不敢再有更多动作,唯恐这站在面前的女儿犹如过去一年许许多多个日夜一样,她一触碰就碎了。
“老婆,怎么了…筱筱?!”方爸爸在楼听见方妈妈哭喊的声音,怕她出点什么事,赶紧下来查看,结果一眼就看见了方筱。
他马奔下楼,一家三口搂在一起抱头痛哭。
等哭完一场,方筱平复了一下情绪,把自己是如何死的、死后这一年来发生的事,以及特侦部要重启调查的事都给爸妈说了一遍。
方妈妈听完一下子就崩溃了,“江学恺这个畜牲!咱们方家待他不薄,他怎么能干出这种狼心狗肺的事来!”
方爸爸也是一时气愤难当,“当时我就说这个年轻人心思不正,偶尔几次来咱家里,眼睛里都闪着贪婪,我本以为他是因为出身平凡才渴望荣华富贵,没想到这个人根本就是坏到骨子里了!”
二老都非常愤怒,听到方筱说自己得了地府帮助,特侦部也要协助调查旧案的时候,马就答应会好好配合。
“不过,我可怜的筱筱啊,这么年轻就……”方妈妈再也不忍心说下去,掩面而泣。
方筱也是忍不住热泪盈眶,她不敢将自己与地府接下来的合作计划说出来,只说道:“地府知道我的情况,对我多有优待,等完成这件事,我就可以好好去投胎了,爸、妈,你们都要好好的,是女儿不孝,没能伴你们终老。”
说完,方筱跪下来给方爸方妈磕了个头,转身准备离开。
“筱筱,这就要走了吗?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很思念你,你不等见见他们再走吗?”方妈妈挽留道。
“妈,人鬼有别,与我接触久了,对你们身体不好,更别提爷爷奶奶他们了,我先走了,等真相大白之日,谢大人就会送我去投胎,到时候我再来和你们告别。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话音刚落,谢必安就出现在了方筱旁边,他对方家父母一拱手,“逝者已矣,方筱命格贵气,届时新生也会投在好人家,二老节哀吧!”
干惯了收魂的阴间工作,这还是他第一次安慰生人,业务有点不熟练。
方爸方妈刚见到谢必安时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对他千恩万谢,托他照顾好自己的女儿。
谢必安颔首应下,果断带着方筱离开,随后就往特侦部赶。
……
方筱那边办完了说服方家人的任务,夏裕阳这边还没结束,他今天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来得及给谢必安发个信问问进展。
天色渐暗,影视城里其他剧组都收工回去了,就剩他们这边还亮着灯,准备赶几场夜戏。
四周静悄悄的,夏裕阳手里捏着剧本,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点不安,从下午开始他右眼皮就一直跳,跳得他心烦意乱,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小夏,下场到你了,准备一下!”傅导扬声对他喊道。
“这就来!”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放下杂念,安慰自己只是心理作用,抬起脸让化妆师补了一下被汗融掉的妆,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默读剧本。
《兄弟》这部电影很多打戏,对演员的灵活度和身体素质要求都极高,今天拍了一天,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觉得疲惫了,做起动作来也有点力不从心。
轮到夏裕阳的时候,一来就是空翻加滚地,他在地滚了几圈,刚背靠着附近的一棵树堪堪稳住身形,就听到自己的助理任小鱼惊叫了一声,“阳哥!你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夏裕阳猛地转身,却只对了阴森森的一片小树林,什么东西都没看到。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另一个工作人员也附和道。
其实夏裕阳也有感觉,刚刚自己身后有破空声和树叶被什么东西刮过的烈烈声,但他以为是自己疲劳过度出现的错觉。
他转头看了傅导一眼,见对方脸色铁青发白,就知道八成对方也看到了。
夏裕阳站起身,准备和导演商量一下先收工,这时,黑黝黝的树林里传来了一阵吼声。
那吼声似人非人,似虎非虎,直听得人骨头发冷,夏裕阳脸色大变,迅速招呼所有人聚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