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不停歇地跑着，天色越来越暗，周围的景象愈加荒凉。

云葭又累又饿，可萧晟分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心中也清楚，萧晟一来一回只会比她更加疲倦，是以闭口不言，竟迷迷糊糊靠向萧晟胸膛睡了过去。

吴太医亲自熬制的草药令人昏沉嗜睡，云葭再醒来时，耳边马蹄轻踏，发现自己被萧晟半揽怀中，身上多出了一件衣裳。

这个这个……云葭偷瞄萧晟一眼，她这身体虽是孩童，灵魂却是成人的，这也太亲密了些……

“陛下醒了？”萧晟动了动手臂，淡淡道：“睡得可还好？”

云葭立马坐直身子，客套道：“还好还好，多谢将军……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没到么？”

萧晟头一次见骑马还能睡到天亮的人，收回僵硬的手臂加快前进速度，回道：“前方便是了。”

这里是战场。

云葭楞楞坐在马背上，萧晟一路行的都是羊肠小路，根本没进扶熙边城，而是直接将她带到了前两日，扶熙与雁瑞交战的战场。

战场是山林间的一块平地，尽管这里被萧家军清理过，另一侧仍堆着小山一般的尸首，马蹄踏着的虽是空地，却遍布着干涸的血迹。

不远的熙都正是盛夏，四处绿树荫荫，而雁瑞、扶熙交界的此处，却是满眼的血色与黄土交织，苍凉如深秋。

云葭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小手紧紧攥着缰绳，就连萧晟侧身下马都不知。

在战场的正前方，有一片被战火波及的枯树林，林中不时响起乌鸦嘶哑的叫声，云葭更觉凄凉，小声问：“将军想对我说什么？”

若不是萧晟察觉到什么，心中有话，也不至于不顾劳累，执意带她前来。

萧晟单手拎下云葭，一字一顿道：“末将要对陛下说的是，传回熙都的每一份战报，无论是败了还是胜了，其背后都是这样一番惨烈的景象！”

“陛下看看这座小山，虽说这里堆的都是雁瑞兵，可是，我扶熙军士的伤亡也有雁瑞的一半！在陛下来之前，是活着的军士将他们的战友带回了国。”萧晟一手拽着云葭大步向前走，一手指着尸首山，双目含泪：“扶熙将士们以血肉护卫扶熙，陛下更是我等誓死效忠的女皇！”

“可是陛下呢？对一国之君下毒的人，陛下都能轻饶！陛下如此‘慈悲’，命悬一线之时可有想过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可有想过挂念陛下的臣子们！”

萧晟松开手，云葭失魂落魄扑倒在地，萧晟似是累了，轻轻淡淡问：“陛下平易近人、足智多谋，这本是好的。只是不知陛下九死一生之时，可有想过你在天上的父兄？”

说完，萧晟不再开口。他覆着红血丝的双眼，心痛地望着云葭不住颤抖的身影。

萧晟明白，他不该以这样强硬的方式，逼迫年仅十岁的女娃直面血淋淋的战争。可云葭不是普通的孩童，她是帝王！如果这一次萧晟无法狠下心肠，他不知道云葭还要多久才能懂得：断而不断，必有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