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的那一声尖叫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利剑划破天空,声音回荡在整个小区里,久久不息。
很久之后,依旧有人提前那晚,很多人都被那一夜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惊醒。
想起来,依旧觉得心惊。
何西本来在后备箱给南风取暖宝宝,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以为是南风,就没有在意,直到南风的尖叫声传来。
南母从南风出门的那一瞬,脑子里紧绷的那根线彻底就断了,她认定,南风肯定是要跟何西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种突然失去的绝望感又蔓延全身,她觉得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二十年前她没有救回自己的孩子,这一次她必须救回来。
南母就在这样子偏执的思想拉扯中环视着客厅,看到自己放在桌子上用来做实验的硫酸,做了一个令她后悔一生的决定。
南母快步走过去,拎起桌子上的容器瓶便后一步随着南风出了门,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她心里的恨意越深。
楼下当她看到何西在后备箱取东西的时候,就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何西要带南风走。
那一刻,她脑子所有的抵抗分子都活跃起来了,她将二十年来所有的恩恩怨怨和苦难都倾注在了何西身上。
她的眼里看不到其他,只能看到何西,她紧紧盯着何西,疾步走了过去。
听到南风的尖叫声,意识到身后靠近的人不是南风,何西出于职业反应侧身抬手去挡,而这一刻,也正是南母伸手去泼的瞬间,因为何西抬手去挡,瓶体倾斜……
南母的动作太快,等到南风下了车跟前的时候,就看到南母捂着脸倒在地上打滚,空气里充满了皮肤灼烧的味道。
南风站在原地,那一刻她周围的一切都崩溃了,并且崩溃得踪迹渺然,无声无息,所有的都像是一场梦,她看不见任何人也闻不见任何味道了。
她脸上现出一阵痛苦的痉挛,用一种无力的绝望的眼光看着何西。
地上南母的哀嚎一阵阵传来,南风像是听不见,对着何西突然就笑了起来。
何西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的笑,凄凉又绝望。
何西有些心惊,上前一步,说:“南风……”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南风!”他接住倒下来的她。
南风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在医院里。
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何西拉住她,她也不看他,一遍遍的拉开他的手,喃喃自语:“安安还在等我,我要去看安安。”
她不知道,虽然他挡开了南母的瓶子,但依旧被硫酸溅到,南风突然晕倒,南母还在地上哀嚎,等到120来他将一切安顿好就陪在南风身边,她害怕她醒来一个人,他的伤他也没有去处理。
南风刚才拉到了他的伤,他轻吸了口气,将她抱在怀里:“乖,南风,你休息会儿我们再去?”
南风一把推开他,直视他的眼睛,说:“我说了,我要见安安,现在,立刻。”
最后几个字,被她一字一顿的说着。
何西在她的眼神里败下阵来,帮她穿好鞋子,跟护士站请了假,带着她往出走。
好几次,何西看向她欲言又止,从她醒来,她没有问过一句南母的情况,像是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一样,他很担心她。
犹豫好几次,他想告诉她南母的情况,可又害怕刺激到她。
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前,他拜托了朋友帮他照看下南母。
因为盛硫酸的容器瓶口直径较小,南母比他矮很多,他抬手去挡也只是令瓶子倾斜,但因为是脸部,皮肤敏感,即使是少量,也伤的严重。
昨夜,赵医生就给他说明了南母的情况,治疗初期是以修复烧伤和化学腐蚀伤为主要目的,在初期的愈合过程中,由于腐肉很难短暂地被清除掉,加上残留酸比较多,往往伴随大量的组织渗液,可能会引起全身电解质紊乱等,局部感染也会比较严重。
在进行后期的修复和重建前,往往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控制住创面的感染,让局部的酸都被清除和代谢掉。
这将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而最重要的是南母至今没有醒过来。
赵医生说是她不愿意醒过来,她封闭着自己,但是外界的声音她可以听到。
赵医生建议:亲属多在身边陪伴,说话,说一些以前发生过的事,有助于病人的清醒,可如今南风这个样子……
昨天晚上,他已经用南母的手机给南母现在的丈夫发了消息,希望他尽快赶到。
直到上了车,何西启动车子,南风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她整个人神思恍惚,沉醉在自己的思绪里,二十几分钟的车程里,她沉默着不说话,不吃不喝也不睡觉,沉寂得像是个隐形人。
何西一直担忧地望着她,可又毫无办法。
下了车,南风忽然站住。
“怎么了?”何西问她。
南风转身往车这边走走:“我要回凉城。”
何西一把拽住她,沉沉地叹口气,“南风。”
他知道,她是想要逃避,如果不去面对,是不是就可以只当这是一场梦。
“南风,安安在等你。你不想见她最后一面吗?”他拥住她的肩。
她沉默,咬着嘴唇。
过了许久。
她终是再迈开脚步。
野外拓展的活动在一座山上,刚到山下,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南风走的艰难,何西扶着她一步一步的往上走,直到看见那一座废墟。
残缺,破碎,漆黑。
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一个年轻女子扑在废墟上大声哭叫着,声音凄惨。
南风一步也不再上前,她想问何西安安在哪里,却发现她根本发不出来声音了。
她站在那里,久久地伫立,不敢再上前一步。她看着那些穿着黑色衣服一脸哀痛的来来往往的人,看着面前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建筑,她只觉得好恍惚。
何西也不催她,站在她身边,陪着她。
何西站在她身旁,担忧的看着她,她面容平静,直到这一刻,他依旧没有看到她的眼泪。
终于,她走了进去。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翻找,只是走的很慢很慢,像是要把每一寸土地都走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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