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墙壁空空荡荡，半幅字画也没有，连那些老臣们标配的古董花瓶、绝版的古书、雕花的砚台也没有。正对着东边桌案的是西边靠窗的书桌，桌上的砚台只是个四四方方的简单砚台，镇纸是路边随便买的那种蜡都没抹匀的木头块儿。

看来楚暮不是个爱附庸风雅的人，楼青青心道。

“楼小姐很有胆识，敢孤身一人来找我。”楚暮敬完了香，转过身看了楼青青一眼，向书桌那边的椅子比划了下请坐的手势，待楼青青落了坐，他才坐到书桌后面。

“您过奖，我可不是孤身一人。”楼青青把玩着小狐狸玉佩，“虽然没了我爹这个靠山，但我还有这个东西啊，朝中不想老大臣有呢，楚大人也见过不少次了吧？”

丞相是走了，丞相的势力可仍在朝中盘根错节呢。

楼青青叹了口气，又道：“不过您也别误会，从我派人递帖子来的时候，您就查过我了吧？我可是良民，不想当第二个徐慧容，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徐慧容啦……”

燕国就位于齐国北方，两国相交处有一条山脉，就是这山脉如神来之笔划出了一道疆界来，否则这疆界问题可有得吵的。

山脉中偶有牧羊的人家居住，山脉南面齐国的那边倒有几个小村落。这山不仅划了疆域，也挡了风，从北方吹来的风凛冽干燥，南方的风温暖湿润，正给这山脉挡在两边了，山脉北边冷得难住人，南边却算是个好居所。

大山里闭塞，山村里的人不常出去，外边的人也不常来，基本是自给自足。这个村庄有十来户人家住着，四十几号人，邻里之间都是相识的。若来了外人倒是件很新鲜的事儿，别说小孩了，就是妇女们闲时也要去瞧一瞧。

村里东头的老杨是个鳏夫，早年家里做生意，赚了些钱，宅子修得很大，前些时候住进去一对小夫妻，据说都长得很标志，出手也阔绰，给了老杨一锭银子眼都不带眨一下。村民们都想着，这得买多少盐啊？

这对小夫妻不常出门，女的坐着轮椅，似乎腿有毛病，男的偶尔出去，带着药回来。两人举手投足间有一股贵气，似乎不是普通人。平常食物都是老杨帮着买，两人付银子，很少与其他人有交集。

徐慧容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她如今换上了暗红的衣裳，穿金戴银是不可能的了，头发只能用一根木簪随意绾起来。

她的腿在兵变时伤着了，今后都难再站起来。

“姑娘，吃饭了。”老杨推门进来，把饭菜摆在桌上，便离开了。

徐慧容依旧发着呆，眼皮子都没有抬起一下，整个人没有任何反应。

老杨早已见怪不怪，一开始他还以为这姑娘是个大家小姐，瞧不起他，久而久之，发现她一直对谁都是这样，神情始终木然，估计脑子有些问题。

燕云怎么还没回来呢？徐慧容暗自想着，心下有些不安。

等到饭菜凉了，日头也坠下去了，一道人影向这里飞奔过来。徐慧容微微睁大了眼，扶着轮椅扶手坐直了身子，向那儿张望。

燕云冲进来，把她轮椅上抱起来，气喘吁吁地送她上了驴车，因跑了许久的缘故，满头大汗、面色潮红。

徐慧容坐在驴车的草垛里，扒着护栏，忙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燕云一身狼狈，没来得及理她，气都没喘匀，便与匆匆赶来的老杨讲事儿：“从小路赶紧带她走，之后我给你五两黄金。”说完，先塞给老杨一锭银子。

老杨仔细把银子收好，满口答应下来，脚步匆匆地去驴棚牵了驴，麻利地绑到车上。老杨翻身上车，一鞭子下去，那驴慢慢走了两步，鼻子里哼哼着，便不愿动了。

老杨急得又打了几鞭子，驴吼了几声，偏是半步也不愿走了，开始尥蹶子。

驴是有脾气的，何况老杨家这只特别倔的老驴。

燕云刚刚出去同几个护卫说过话，这时回来，见驴还没走，急得直接抽出匕首刺在了驴背上。

驴惨叫一声跑起来，老杨心里也一抽一抽的疼，毕竟是养了十几年的老驴啊，但想到那五两黄金便也觉得没什么了。

几个护卫忙跟了上去，那驴在前边拉着车狂奔，六个护卫跟在后边疾跑。

这些护卫是扎营在村庄外的，老杨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们是燕云的人，还以为是遇上了歹人，甩起鞭子在驴身上抽得噼啪作响，嘴里嚷着：“跑快点！畜牲！”

山里野路本来就崎岖坎坷，驴发了疯似的，边跑边尥起了蹶子来，背上的伤口越裂越深，一路上泼撒着鲜血。驴狂叫着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车子颠来颠去的。

老杨骂着：“畜牲！你想害死我！”刚举起鞭子，顿时一下没坐稳，从车上翻了下去，脑袋磕到了路边的碎石，抽动两下没了动静。

车子颠得厉害，徐慧容只得抓紧了护栏伏下身子去，干草弄了满身满脸也总好过掉下去摔死。

几个护卫在后边追着想去牵住老驴，但那驴发疯似的狂奔着，追都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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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出了杨家宅子，从怀里掏出一只哨子，鼓足了气儿一吹，尖锐的哨声响遍了山林。四处又立即传来几声应和的哨声，一群士兵从各处陆续来了杨家宅子门口集合。

拢共二百四十多人，其中百来个是徐慧容造反那天捡回条命的，另外是燕云这些年养的兵。

还不等燕云给士兵们鼓舞士气，士兵们刚刚集合，便有一只流矢破空而来，一声惨叫声响起，一名士兵应声倒地。

二百多人齐齐顺着声音回过头去看，转头便看见成百上千只利箭如雨般倾泻而下，顿时惨叫声迭起，一下子倒下去近百个。剩下的仓皇逃窜，找地方躲着，还不等喘一口气，又是一阵箭雨，众人都不敢再伸头出去。

燕云从杨家宅子石像后探出头，顺着箭矢的方向张望着，大喊道：“弓箭手，搭弓！对面用的是连弩，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