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做系统能卑微到我这份上,也真是没谁了。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宿主,现在又被宿主赶走了,妈的。
我漫无目的地飘啊飘啊飘啊飘,我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麻木的脸,千篇一律的表情,我看到冰雪消融后,滴滴答答的细细的水流,顺着石板路的缝隙流进了城外的臭沟里。这沟里淹死了燕云。还不知淹死了多少人。
我飘啊飘啊飘啊飘,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我感到一阵心悸。
不对劲啊,我抬头一望,看到天空出现了一丝裂隙,我看到太阳消失了,剩下了一个黑洞洞的大坑。我看到人们脸上的皮肤在剥脱,表情消失不见,渐渐地没有了脸。我看到房屋一栋栋坍塌下来,看见地面出现了一道道罅隙,俨然一副末日情景。
不对劲啊,太不对劲了……
一瞬间的愣神之后,我看见世界又没有什么不一样,人们还街上来来往往,明晃晃的太阳照常挂在天上。
我愣了一下,然后往国师府狂奔。
我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和街上小贩的叫卖声混合在一起,我身边五颜六色的光景云雾一般飞速的往身后划过,还要再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
终于到了,我看到那个萧索的院落,熟悉的大门,我飘进那间阴暗了半个多月的小屋内,然后看见……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宿主?
她又在睡觉吗?她怎么整天睡觉啊?再不下床她怕都肌肉萎缩了,我飘过去小声的问:“出来玩会儿吧,今天天气很好的……”
她还是没有回应。
我又跳到她脸上,在她脸上跳来跳去:“宿主宿主出来玩会儿嘛,陪我玩会儿吧!”
她动也不动,眼皮子都不掀起来了,脸色苍白的像纸,像一张一划就会破掉的薄薄的纸。
“宿主……起来出来玩会儿吧……”
我凑到她鼻子下面,那里已经没有呼吸了。
宿主这次不是自杀,可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我找不到宿主了……
我在房间空荡荡的房梁上飘了很久很久,我看见跌落在地的小虎子,看见失神的胡居安,看见来来往往来吊唁的人群。终于,看见满府挂上了白色的缎子,我在一道道惊人的白中飘来飘去,那些白色的布条好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在府中划出的一道道伤口。
然后终于,我找到了宿主的遗嘱。
她写得很详细,事无巨细都照顾到了,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贴贴圆圆满满,却独独没有提到我。
我他妈真是一个卑微的牛马系统。
她告诉胡居安,她没有杀那几个人,她把地址留下,胡居安带着人找过去,找到那三个毫发无损的人。这一下误会烟消云散,我的宿主还是那个宿主,不敢杀人的宿主。
小翠哭得眼睛红了,她在宿主的灵堂跪了好几天。她说她不该这样误会宿主,若不是她当时言辞恶劣,大概也不会把宿主逼到这份上。
啊,这倒也不至于,楼青青不是自杀,他们看不出来,我却是知道的。因为如果她自我毁灭,我这个寄生在她那儿的系统也会消失的,除非宿主是意外身亡,算法才会自动解除我和宿主的关系。
系统要脱离宿主,只有两个方法:首先是宿主意外身亡,其次就是经宿主同意自动解除关系。
楼青青赶我走的时候,已经给了我机会,可是我不想走。我觉得如果拿我的命赌一赌,是不是这次楼青青不会再想不开?毕竟她最怕亏欠别人,更何况是一条命呢。
宿主同想起来那些事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和小翠真没多大关系,小翠也不必自责。我飘到小翠面前,刚想告诉她,我的手指穿过了她的脸——她听不见我说话,也看不见我的。
是啊,这个世界上唯一看得见我的宿主已经死了,为什么我押下了我的命,还是没能救下宿主呢……
宿主肯定会骂我蠢的,在她看来这很不值当的,押下自己的性命太蠢了。
那宿主你倒是回来啊,这次我不怼你了……
宿主把她所有的家当都给了张道平老先生,只是很可惜啊,宿主计划着熬秃那孩子的《五年科举三年模拟》还没有编完,孩子们保住了他们的头发。
宿主把丞相留下的信交给了胡居安,让胡居安代她每月给楼潇潇送信。楼潇潇本该是虐心狗血文女主啊,怎么现在偏偏过得这么无忧无虑呢?
我这个系统当的真的是太失败了。
我在国师府飘了很久很久,久到国师府第二次挂起了白缎子。小虎子长高了很多,脸上的稚气脱去了,现在已是个半大的小伙子。我跟着他领着的队伍一路飘到了城外的山上,我看着人们把胡居安的骨灰盒安置进墓里。
他的墓碑旁,是一个低矮的墓碑,隐藏在杂草丛中,一层火红的枫叶覆盖在墓碑上,好像冰冷的黑色石头上燃烧的赤色的火焰。我的宿主啊,她活着的时候是个炽热,勇敢,快乐的姑娘。
送葬的队伍陆续散去,吊唁的人们各自下了山,喧嚣落尽后,只剩下我独自在这里。苍茫的穹顶之下云气翻涌,空寂的丘壑之中烟雾缭绕,天地间似乎只剩我一个,只剩下我……
我飘了好久好久,我在山上漫无目的地瞎逛,我现在也早已不想再去推楼潇潇的剧情了。笑死,我这个系统连宿主都没有,还做什么任务?!
飘啊飘啊飘啊……
有一天我听见一声清越深沉的钟声,我跟着那声悠长的钟声飘啊飘,渐渐听见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我穿过层层的叶子,差点掉进山崖里面。
妈呀,好高呀!
诶,不对,我会飞~
山崖间有一处破得像个茅房的破庙,里边有一阵轻快的木鱼声,那声音又灵动又欢快,像宿主以前敲的梆子一样。
我那个沙雕宿主……
怎么,敲木鱼也能敲的这么快乐吗?
我顺着声音找过去,穿过一道层层叠叠的茅草在风中飘舞的门头,飘过一处杂草肆意生长的院落,我停了下来,飘在生着苔藓的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