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足足比我矮了一个头，瘦弱，无力，瑟瑟发抖。

但下手可真是毒，

她手上还沾着血，脸上也是，血溅了她一身，昭示着她的罪行。

我垂头看她，安抚道：“别怕，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帮你的。

她顿时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不知什么时候，长老的尸体已经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晕到了这间小屋。

李家寡妇惊魂不定，两手沾满血迹，地上赫然是长老，面目全非，额头缺了一大块，血汩汩流了一地。

长老中毒身亡，村民们关心则乱，根本看不出来，祠堂里长老看似安详，可那面色明明是中毒的模样。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个事儿，我有经验。

我都麻了。

李家寡妇看妖怪一样双目圆瞪地看我，指着裂开来的门板说不出话。

可以，这个出场效果我是满意的。

我问：“眼睛呢？”

李家寡妇咬唇，摇头不断，打定了主意不说。

我歪歪脑袋：“孩子几个月了？”

妇人顿时面如土色，看我犹如见到了洪水猛兽，浑身颤抖，支支吾吾说不好话：“你……你不要乱说……”

我点点头，善解人意的附和着：“对，村上的人都知道，你是个寡妇。”

妇人立即故作声势道：“那你为什么还故意说这种污我名声的话？不过是看我一个寡妇好欺负罢了！你一个外乡人，跑到我们村子里来撒野！还玷污我的名声！”

乡野村妇吵架这事最是在行，我也不像楼青青那样口齿伶俐，尖酸刻薄的话像倒豆子一样，字字戳人心窝子，我这辈子没读过几本书，满肚子里也没有几个词，更别说指着别人鼻子骂街了。

所以我这个人，通常能动手的时候就不说话。

我一把揪住妇人领子，把她拎过去朝着裂开的门板，轻拍了两下她的微微凸起的小腹：“你停一下，让我说句话。”

她立即呼吸一滞，浑身血液如凝结一般冷，仍抬手颤颤巍巍的护着肚子。

我放开她，解下披风，上前把长老盖住了，跟她说：“长老说了，下一个有天眼的孩子，不能再出现，我同意了。”

妇人脸色剧变。

“我会收走天眼，”我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妇人，“放心，不会危害你孩子的性命。”

妇人凝滞片刻，突然活过来似的，毕恭毕敬地磕头不止，一张苍白褶皱的脸上老泪纵横，说不出一句话。

我看着丧家之犬一般落魄狼狈的妇人：“长老的毒是你下的吗？什么时候下的毒？我从祠堂出来那会儿？”

“是……不是……”妇人支吾了好会儿。

我思索片刻，轻声问她：“你知道是谁派我来杀你的吗？”

妇人又是一惊，像一只胆小如鼠的鹌鹑，惶恐不定的抬眼瞪着我，愣愣地摇头：“……杀……我？”

我点点头，信誓旦旦地说：“就是那个领着村民们来祠堂的人。

妇人顿时如同造了个霹雳，瘫倒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向後爬：“不可能……”

“是他让你动手的吧？他好像挺信任你的，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我蹲下来放缓了声音，温和的看着她，“你想清楚，是他要杀你的，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了，你不用瞒我了吧，我又不会害你。

妇人良久才说：“他是……我抱养的孩子……”

“嗯？”

妇人面露愧色，说：“我没有孩子，婆家人又逼得紧，就和丈夫商量了一下，抱来一个孩子。原本一切都也还好，可是世事难料，我丈夫……我一个女人家，身子骨还不好，一个人怎么带得起一个孩子，我就……”

我歪歪头：“你就把他扔了？”

妇人嘴唇颤抖，毫无血色的两手紧紧攥着衣角，面色像苍白的石灰像，脖子僵硬地上下动了动。

我声音平静，问出一个自己回头想想，都觉得无关紧要，且无聊透顶的问题：“那时候他几岁？”

妇人说：“七岁。”

我俩一时没有说话，妇人低低垂头，不敢看我。

我问：“你把他扔在村外的荒山上？”

妇人默认。

虽说我是一个系统吧，但好歹基本的人伦常理是知道的，我实在无法想象她怎么狠得下心？就算不是他的生儿子，毕竟也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一个七岁的小孩就这么赤手空拳的丢在了豺狼虎豹盘伺的荒山上。

荒山不会给他留什么情面，他得一个人扛过风寒饥饿，所有的一切都像潮水一般，将他裹挟吞没，赤裸裸就是威胁。

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是母亲，又不是母亲。她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敢和我正面抗衡，却不能把她亲手抱来的孩子视为亲子。

不过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个系统罢了，一个局外人。

我无奈的蹲在地上，静静地等他冷静下来，然后问她：长老的毒是谁下的？你从祠堂旁边经过，是做什么去的？现在这个情况，你也不用再维护，要杀你的人了吧。

妇人深吸一口气，一一坦白。

“毒是阿元下的，你刚来的时候，他就给长老下毒了……但是那计量没控制好，见效太慢，他就让我去把长老杀了，然后带人去捉你……我不是故意的，你放过我吧，他说只要我帮他，就可以向别人瞒下我肚子里的孩子”

阿元？原来他是这个名字……我正思索着，妇人以为我没听明白，连忙解释。

“长老死了，村里的人一定会找下一个有天眼的孩子，我梦见……我梦见我的孩子就是下一任有天眼的人，我不能让别人知道，谁知道这件事暴露别人会对他做些什么？谁不想要天眼呢？阿元说了，只要让他成为下一任的长老，他就可以帮我瞒下这个孩子，让他过普通人的一辈子。”

我歪歪头，嗤笑一声：“我看不见得吧，这也不是你完全担心的事情，其实你还在害怕别的，比如……你一个寡妇，突然有了孩子，别人会怎么看你？对不对？”

她瞬间脸色苍白的像死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