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宝宝入宫,原是个意外。
那日她出门游玩,不想马匹受惊,拖着还在车中的她疯了一般横冲直撞。
幸而有一男子从天而降救了她。
她下车感谢,微微抬头,只见那本欲离开的人,在看到她的脸时却是一怔,一双鹰隼一般凌厉的双目,如火一般,炽烈的死死盯着她!
秦宝宝脸颊微红,害羞的垂下头。
那人却在问了她的名姓之后,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扬长而去。
后来,入宫的圣旨就到了他们家。
她这才知,原来那日救她的男子便是当今皇帝!
别人接到圣旨,都是欢欢喜喜,酬神祭祖的。
可是她家接到圣旨,却是愁云遍布,她爹秦大牛黑着一张脸,差点没把传旨的公公打出去!
幸亏她及时使眼色,让管家将一个重重的荷包塞到公公怀里。
有道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这人当日在街上可也在陛下身边,想来也该是总管之类,颇得圣宠的。
这样的人,若得罪了,在皇帝耳边吐个唾沫星子,都有可能把人淹死!
“龟儿子的,他刚才还说老子有福气,屁的福气,给他要不要啊?!”
送走天使,秦大牛气的把那圣旨砸在桌上敲了好几下,吓得秦母余氏急忙转身把门掩好。
幸而这屋中全都是自家人,秦父、秦母,还有秦家两位哥哥和秦宝宝。
听到父亲的话,兄弟两人脸上都是一片忿忿不平之色。
长子秦疏朗面沉如水,沉吟道:“陛下明明下旨,此次选秀,唯有十八岁女子方能入宫,本想着宝宝还有半年,正好避开,怎就这么不凑巧?”
次子秦思达捏着秦宝宝的小脸,连声嘟囔:“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帝之前便已有三个妾室,如今再选秀女,什么魑魅魍魉都有,我的妹妹就这么点身子骨,怕是连给人塞牙缝都不够的!”
余氏一听,抱着秦宝宝就不肯撒手,哀嚎道:“不去了不去了,管他什么皇宫、天宫的,我宝贝似的女儿,眼看着好日子还没过几天,怎能让他们这么糟践?”
于是一家人挨个出主意。
秦疏朗:“要不现在诈死,悄悄将宝宝送到南方去,那里皇帝的势力还尚未触及,过个几年,待无人记得此事,再将人接回来?”
秦思达:“或是找个和小妹长得相像的人回来,替她入宫?”
余氏:“不如现在就给她办喜事,就是皇帝也不能抢人媳妇吧?”
一旁本来跟着点头的秦大牛,顿时怒气冲冲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媳妇。
“老子的心肝宝贝,老子养她一辈子,谁都不嫁!”
眼看着他们越说越离谱,秦宝宝无奈,只好出言安抚几个家人。
毕竟要照他们对自己的宠爱,那些蠢事可都是做的出来的。
但介于每一件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自己也同样爱惜他们,可不想一家子只能地下团圆。
好说歹说,才让他们打消了念头,最后她进宫这件事终是这么定了下来。
可入宫的前一日,她爹秦大牛依然一脸不甘心,闷头敲响她的房门。
“闺女,爹最后再问你一次,这宫当真不能不去?”
“大不了爹这校尉也不做了,咱回家种地去,再找个老实人嫁了,有爹给你撑腰,他要敢纳三妻四妾,我就打断他的腿!”
她爹这一辈子只有她娘一个,总觉男人就该如此,往日里最是瞧不起别人朝三暮四。
更何况他捧在心尖上的宝贝女儿?
更该被人一心一意,小心爱护才是。
便是皇帝又如何?真不是他狂悖,这天下他最瞧不上眼做他女婿的,怕就是皇帝了!
可秦宝宝看着面前鬓发微白,一条伤疤从额头到嘴角,横列在脸上,导致本就凶巴巴的五官显得更加狰狞,但却在自己面前一副窘迫又委屈模样的父亲。
想着当初时逢乱世,她爹秦大牛本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却为了一家温饱,不得不放下锄头,拿上砍刀加入起义军。
凭着为了让家人吃饱肚子的拼命勇猛,和一身蛮力,好不容易才闯出如今的名头,得了陛下赏识,封了个校尉,以后一家人终于可以吃穿不愁。
她浅笑着摇摇头。
“爹爹莫担心,其实是女儿对陛下一见钟情,能入宫伴驾,却是全了女儿一片痴心,女儿最是愿意不过了。”
她爹盯着她看了好半晌,蓦地红了眼睛,从袖子里摸出一枝婴儿拳头大小的攒珠累丝玫瑰的金簪子放到她手里。
“爹爹没本事,护不住你,你拿着这个,好歹做个念想!”
秦宝宝也蓦地酸了鼻子,可看着秦大牛转身离开,好似一瞬间老了十岁,沧桑又蹒跚的身影,她的心却更加坚定了。
只她刚转身,忽又听身后有什么动静,回头一瞧,原是二哥秦思达,一手捧着个箱子,一手提着个食盒,急喘吁吁的一路跑来。
“还好......你没睡!喏,食为天的红烧狮子头、酱香肘子、玉酥络、芝麻饼,你明日进宫,以后也不知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这次可要一饱口福才行!”
“可其他东西也就罢了,这狮子头不是食为天一绝,每天只限五十份,这个时候了,你是怎么买到的?”
“当然是花重金......不是,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反正哥哥现在有的是钱,再不会让你饿着,你只管吃香的喝辣的,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就是!”
她的二哥,一向以胖为美,以能吃是福,并竭尽全力试图将她也培养成一位珠圆玉润,福气满满的胖美人,所以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给她钱,或是搜罗各种美食投喂她!
这不,她才接过食盒,但却被盒子的重量累的手一沉,她惊讶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总不会是金子吧!”
“你二哥我哪有那么小气!”秦思达哼了一声,端着自己被衣服拱起来的圆肚子往上扶了扶,“这里面可是我这几年积攒的全副身家,我都换成银票、商铺、宅院和田地了,这里面都是地契!”
只是银票和地契,就快累得她抱不动了,这得是有多少?
可秦思达犹在可惜:“自从皇帝登基后,眼看着天下又变得安稳,这京中的物价又水涨船高起来,不然我能换的更多!”
秦宝宝更加惊讶的张大了嘴,“我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且你都给了我,你怎么办?”
“你这一进宫,父母、哥哥们不在身边,你四处打点,不得使银子?”秦思达嫌弃的撇撇嘴,“瞧那皇帝连件像样的赏赐都没有,就知道他有多穷!”
“反正咱也不指望他,有哥哥留的这些都是你的嫁妆,这次只有这么多,下次再一起给你补上!”
“至于我,你莫担心,我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大事不愁,小事不思,整天溜达着,混日子就是!”
秦宝宝眼珠子一转,将盒中一半的地契和银票又拿了出来。
“既如此,你不如去江南转转,那里物产丰富,听说有许多美味,你若寻到了什么好东西,可莫忘了我。”
“喏,这就算你的路费,也算我的赞助,便如当初一样,你可莫要推拒。”
当初秦思达要学做生意,秦宝宝便将自己的所有体己钱都给了他。
如今秦思达把自己多年所得都给了她,她不曾推辞。
那她再如当初一般将这些钱财分一半给他,他也不能再拒绝。
“好吧,那我就去江南走一遭,寻到了好东西都带回来给你!”
“但在那之前,你可得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若我回来见你少了一两肉,一根头发,可是要找皇帝老儿算账的!”
“好,那你也一路平安。”
秦思达离开后,可秦宝宝也没有回房,没过一会,便等来了秦疏朗。
他看见她,眉头先是不赞同的微微蹙起,立马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她身上。
“夜深天寒,你不早些休息,在这里吹冷风,染病了可如何是好?”
秦宝宝嘟着嘴撒娇:“爹爹和二哥才来过嘛,我想着你会不会也来,就稍等了一会。”
“只这么一会,也吹不坏我,而且我若睡了,你岂不是白跑一趟了,你不夸我,怎的还怨起我来啦?”
虽是这么说,可她笑眼盈盈,眸中全是儒慕亲近,乖巧又讨好的看着他。
月光之下,一张不及巴掌大的小脸,像朵未开放的花骨朵,艳丽多彩,娇嫩欲滴,只让人瞧的胸口软作一团,心都恨不得给她,又哪里舍得再多责备她一句?
到底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秦疏朗平时连大点声音和她说话都舍不得,平时只要她稍撒撒娇,便什么都肯依她了。
只是脸上的表情刚放松半分,忽而想起什么,又努力板起了脸。
他看着面前见他脸色一变,眼中立马闪过一丝不妙和心虚的人,心中长叹一声,面上也沉痛道:“当日长街惊马一事,是你故意安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