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黄州府麻城小界岭。
踏着冬雪从山中走出来一队队人马,和这一两个月在中原大地之上诸多鼓噪的匪盗不同,这支队伍明显纪律更加严明,行军打仗也颇有章法。
“派去虎头关的人怎么样了?”
“回大帅!人已经过关了,从山间小路绕回来的,那虎头关不过有百二十人看守,地图在这。”
小界岭稍南的地界,围绕在举水源头的一处温泉附近,是北路奉天军暂时的驻地,在得知了阿桂大军以一万大破混元教刘松四五万教众,并溺杀大部后,秦元年就对这个煞神生起了避而远之的念头,恰巧湖广白莲教适时起义,秦元年便有了进军湖北的念头。
从安徽叶家集离境后,他的第一个落脚地就是光州商城,不得不说在安徽和福康安、高晋以及阿桂交过手后,秦元年对河南绿营的评价就一个字。
烂!
真的是烂到家了,从叶家集出发到进入商城歇脚统共就三天的功夫,两天行军一天攻城,为了打好进入湖北的基础,秦元年还特地在抵达商城后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才攻城的,然而事实证明他高估了当地绿营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
“我说过了,再叫错便自去领罚,十鞭,石豹,待会你亲自去。”
秦元年眉头一皱,吩咐了身边亲兵一嘴后,便盯着虎头关的地图看了起来,这里是麻城的北方要地,拿下虎头关便能顺举水一路南下,到麻城不过半天的功夫。
“嘿嘿,将军要打便打,不过虎头关人百二十,但听说从商城逃到麻城的人告诉了当地县令咱们的消息,打探情报的弟兄说麻城的绿营已经启程北上了,说不准就这就两天到虎头关。”
追随秦元年从凤阳一路走来的杨子勋笑道,指出了攻克虎头关的难题。
“在商城歇了这些天,也该让兄弟们活动活动了,此去虎头关四十里,傍晚之前能不能到虎头关?”
秦元年默默点头,问道。
杨子勋一挺胸脯,大声喊道:“大帅放心!一定能!”
挥挥手,秦元年示意石豹将杨子勋拉下去抽鞭子:“再加十鞭长长记性,还有,不是只跑这四十里就行的,湖北人生地不熟的,不尽快克城的话大雪封山弟兄们在山里吃雪吗?”
“到了虎头关你给我带人从东面翻山绕到后面去,不是说麻城的绿营要来吗?给我吃掉它。”
杨子勋这会儿有些懵了,他看了看在秦元年手下按着的那张地图,翻山
“怎么,没把握了?”
“不,保证不让将军失望!”
一条条河水谷道,便是这冬日里的大别山区中,唯一能够通行的区域,至于其他地方,十个人进去能出来八个,一百个人进去能出来七十个,一千个人进去基本就只能出来一半,至于一万人?提前做好全军覆没的准备。
这不仅是对从商城南下躲避阿桂大军锋芒的奉天军来说,同样,对从黄州匆匆调兵北上抵挡奉天军的黄州绿营来说,亦是如此。
“快快快!总督大人的命令,襄阳那边已经闹的制不住了,黄州这边绝对不能出问题!要是让白莲逆匪过了虎头关,谁也别想好过!”
自黄州府溯举水北上,是大批的清军绿营正在前行,身后则是一队队随行的民夫。
统帅这支队伍的武昌绿营游击将军,前几天他刚刚接到商城乱贼即将进入湖北境内的消息,于是,在湖广总督常均的一纸文书下,他便马不停蹄的带着一千武昌府绿营和五百个武昌驻防八旗赶往黄州,在召集了黄州当地的绿营兵后,便一路北上,目的自然是在黄州府布放,将试图从东北方向进入湖北的不管是白莲教还是奉天军什么乱七八糟的,统统拒之门外。
“府尊,外面闹得这么厉害了吗?”
“嗯,甚大矣!”
“”
黄州城内,被黄州知府这四个字震住的士绅不在少数,回想起前几个月在安徽江苏大脑天宫般的奉天军,再想想如今一举兵便席卷了大半个湖北还有邻近的河南陕西四川等地的白莲教,黄州士绅,或者说整个湖北的士绅都感觉到了一股危机即将到来。
你以为他们要开始向朝廷捐钱捐物了?图样图森破,湖北士绅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私底下扩招家丁,同时把家小细软送到湖南,自己则留下来观察形势。
这一套方法自然不是凭白出现,这都是在听闻了安徽江苏被奉天军祸害和湖北当地被白莲教祸害的士绅惨状之后,他们总结出来的深切教训。
士绅跑路,又要剿匪,常均表示很头大,没有得到乾隆的圣旨,他是不敢随便开征新税或者加税的,没办法只能对经过省内的商人下手。
十一月开始,湖广境内的大小商品价格全部上涨,少则三成多则两三倍,下至大米棉布上至丝绸茶叶,总之为了应对严峻的形势,常均对商人可以说毫不留情的动起了刀子。
当然,湖南地区没有被白莲教霍霍的州府也别想好过,虽然不能加税,但是常均玩了一手移花接木,湖北境内被白莲教占据而收不上来赋税的地方,其的赋税全部转嫁到了湖南境内,这手操作虽然不和规矩,但是也让人挑不出来什么毛病,而这一进一出之间,收了多少赋税,赋税又进了谁的口袋就成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问题。
冬雪无情,湖南乾州厅的官道上,六个骑着矮马的文人打扮公子正有说有笑的攀谈着,在其身边左右是几十人的队伍,其中有三十个是挎刀持枪,马背两侧囊袋则挂着弓箭的家丁。
仅从装束上来看,这是一行我大清地位崇高的士子结伴相游的队伍,三十个装备精良的汉子足以打消官道两侧虎视眈眈的苗民。
“少吉兄,此去辰州赴任,他日再见便不知何时了,正好这里风光大好,余弟身无长物,只能赠诗一首了,还望少吉兄不会嫌弃。”
“哈哈,哪里哪里,整个四川谁不知道王贤弟的诗词?愚兄可受不起啊!”
“”
正当这几个风骚士子互相吹捧之时,左近一处官道旁的草丛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从里面就钻出来几个穿着兽皮麻布混杂衣服的苗民娃娃。
“”
带队的家丁眼神一凛,环视四周之后,已经抬起火枪并且扣动在扳机上的手指缓缓松开。
“公子,给些银钱吧。”
他上前寻了自家公子说道。
身边是马儿的不断嘶鸣,即便有人没看到危险所在,但紧张的气氛和第六感还是让他们清楚,最好不要反抗,破财消灾才是最好的选择。
“啧,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干这剪径的勾当,大福,散些银子。”
哗啦啦的银子散出去,苗族娃娃先动手抓起来,而后是从山林中窜出来的一群苗人,如旋风般,将地上的银子一扫而空后,官道两侧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远,一行人才放下心来。
“啧啧,千年仍是如此,蛮夷果真不可教化”
看了看比狗啃还干净的地面,一阵阵爽朗笑声响起,继而消失在乾州厅至辰州府的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