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恢复原状,不过好在,他能够阻止凤浮白的所作所为。
温暖的怀抱消失无踪,凤浮白睁开了双眼。
他正倒在凌天的身上。
父亲的身体是冰冷的,仍旧是一具尸体,就像是从来没有复活过一般。
这样的禁术,对于复活的人也是没有好处的。
凤浮白不能再施行第二次,毕竟相隔数万年的复生,是会极大的损耗了复生之人的阳寿。
若是没有处理好,甚至有可能会生生世世短命的。
他缓缓地起身,看着父亲,低声道:“对不起,父亲,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不会再胡作非为了。”
凤浮白站起身来,放眼望去。
天宫门前的一众天族,妖族,魔族……全都尽数晕倒了。
或许是无法承受他的魔气所致。
就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云清也倒在那里。
凤浮白连忙将云清扶起来,他几乎颤抖着双手,探了探云清的鼻息。
还好,他还有呼吸,只是魔气入体又替他承受了天雷,如今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凤浮白打横将那少年抱了起来,正要离去。
身后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阿白,你要去……哪里?”
是涟夜。
凤浮白转过身来,看着那人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到底是天君,终究是要比寻常人的抵抗能力要强上许多。
凤浮白垂眸看了一眼云清,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涟夜这个问题。
他想和云清一起离开这里。
可凤浮白心里很明白,云清只是把他当成自己师父的一部分。
如今真相大白,就算是云清不知晓,可凤浮白不能自己骗自己。
凰是自己的妹妹,也是为了自己承受了那么多年孤独寂寥的人。
他不愿意占据着妹妹的神躯,还要再去占有妹妹的人。
许久的沉默,凤浮白勾了勾唇,笑道:“兄长,我会再回来的,且容兄长等我些时日。”
涟夜怔了怔,望着他离开的身影。
他还会回来吗?
凤浮白抱着云清回到了魔族。
彼时的云清,已经心脉尽断,无力回天,只是心中还存着一个念想,还含着一口气,才没有一命呜呼。
凤浮白给他注入微弱的魔气和修为,那人却犹如被梦境困住了,怎么也醒不过来。
是了,就算是魂灵有了一线的生机,可身体已经油尽灯枯。
不管再供给多少修为,都是无能为力的。
昏迷之中,云清曾痛苦的低喊过,“师父……”
凤浮白看着那痛苦的少年,终于不忍心继续看他如此难受。
浮生如梦,白驹过隙,不过一瞬,转眼三百余年……
云清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之后还心有余悸的那种梦。
大梦初醒,他猛地睁开双眼,从榻上坐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周围是雕梁画栋的房间,床榻是精美的,不是魔族的那般。
这里……是芳华殿?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阳光穿过那房门,洒在房间里,有一道阳光就那么刚好的照在云清的脸上,晃得云清睁不开眼睛。
云清下意识地用手背去挡住那光线,却又听到竹板落地的声音,发出一声巨响。
随之而来的还有清脆的碗筷落地声。
汤汤水水的洒了一地。
云清是有些许洁癖的,瞧见这样的场面,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还没等他从这脏了的地面转回视线,耳边又是那少年的一声尖叫,“云清师兄,你醒了!!!”
这声音格外的尖锐,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
云清只觉得耳朵被他的声音刺得有些发疼。
疼痛都还没有消减下去,那声音又像是炸开了一般,震得云清只好捂住了耳朵。
“师父,师父,云清师兄醒了……”
那声音渐渐的好像小了些。
师父……师父?
云清立刻松开了手,急不可耐的翻身下榻。
不知道多久没有动弹过了,云清只觉得自己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刚一下榻,竟然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
云清吃痛的皱了皱眉,手上支撑着要爬起来,眼前就已经多了一双白玉绣花鞋。
循着那双漂亮的绣花鞋往上,云清对上了那女子漂亮的杏眼。
女子双眼含泪,似乎有丝丝的水光在波动。
云清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干涩的有沙子摩擦一般,发不出声音。
浮白抹了抹双眼,连忙将他扶起来。
迎岚也赶紧帮忙搀扶,两人把云清扶到卧榻上去。
浮白哽咽着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只管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也不要乱动,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云清心中确实有一千个一万个疑问的。
凤浮白去哪里了,师父是怎么回来的,他又怎么来的芳华殿,先前的那些事情是不是都解决了。
可眼下他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的,根本不能问话。
云清紧紧的抓着浮白的手,不敢松懈。
迎岚见状,立刻站起身来,道:“那个……师父,我方才不小心把给云清师兄熬的粥都打翻了,我现在……再去熬一碗,师父好生陪陪云清师兄吧。”
浮白点了点头,那少年便连忙出去了。
云清的一双桃花眼也早就雾蒙蒙的了。
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跟师父见面了。
他甚至做好了准备,一辈子跟着师父的另一部分,哪怕是不能再跟师父见面,这样也是好的。
没想到……竟然还能得偿所愿。
云清用力的闭上双眼,又用力的睁开了来。
如此反复了几次。
浮白一手抚着他的脸,轻声问他,“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云清摇了摇头,他只是想确认这并不是在做梦。
两人四目相对,什么话也不必说,便能感觉得到幸福。
哪怕这只是一场梦,也是一场云清不想醒来的美梦。
在浮白和迎岚的细心照料下,云清的身子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
这日,浮白和往常一样,来给云清送饭。
刚一进门,便听到一声沙哑的低唤,“师父……师……师父……”
浮白的手顿了顿,望着那卧榻上的少年。
鼻尖一阵酸楚,浮白的眼尾都红了起来。
她连忙将手里的饭菜放下,踱到床边,握住那人的手。
“阿清,你能说话了?”
云清点了点头,双手抱住浮白的肩膀,脸面深埋在浮白的颈窝之间,低声‘嗯’了一声。
浮白一手拍着他的后背,一面欣慰的喃喃:“能说话就好,能说话就好。”
那人的身子颤了颤,似乎是在低泣。
浮白只能轻轻的安抚他,却听到那人在她耳边轻问:“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回来的?”
云清的声音很是微弱,像是轻飘飘的羽翼一般,缓缓地滑过浮白的耳朵。
就是这样微弱的问话,却让浮白如遭雷劈。
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先吃些东西吧,等你吃过了东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事情的真相了。”
云清点点头,应声,“好……”
吃过了饭,浮白果真按照答应他的那般,带着云清走出芳华殿。
两人一路往北,直到走出北境的天宫,云清才开口问道:“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浮白垂着眸子,双目无神道:“天尽头,无涯之地。”
“无涯之地?”
这是天族的某一处边境,流放着各种各样天族罪孽滔天之人。
结界封锁,一旦被关押,永生永世不能被恩赦释放。
是比天族的天牢更加可怕的地方。
大多能被关押在此处的,都是一些修行诡异术法且修为高深的天族弟子,或者是杀人无数,但是又修的一身自我保护法术的人。
这样的地方,师父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云清有些疑惑,可看着师父眼神迷离,又不敢多问。
已进入无涯之地,云清便感觉一阵阴冷。
浮白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丝丝灵力涌入云清的身体,好像暖和了不少。
所见之处,是黄沙遍地,寸草不生。
别说是鸟兽,就连关押的那些恶人也不见一个。
云清张望了下,突然被一双眼睛吓到。
那是一双躲在巨石之后的眼睛,满眼都是血红血红的血丝,带着凶光,狰狞的看着他们。
就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击即中,将两人咬的血肉淋漓,吞吃入腹。
云清不自觉打了个冷战,浮白轻声安抚他,“别怕,这里……没有人敢伤害我们的。”
这话说得有些微妙。
不是没有人能伤害我们,而是……没有人敢伤害我们。
他们在怕什么呢?
突然,那巨石之后的凶光像是找到了时机一般,猛地扑了上来。
云清下意识的一把揽住浮白,将师父抱在怀里,只身挡在她身前。
预想中的重创没有降临在云清的身上,少年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身后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恶臭,还时不时的有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虽然有些恐惧,可云清还是小心翼翼地回头。
一个身着黑色斗笠的背影,那人带着乌黑的帽子,正背对着他。
他看不到那人的面容,但微风拂过,那人鬓间的白发却随着风微微扬起。
这人……是谁?
浮白没有惊讶,低声唤他,“兄长,我带阿清来看你了。”
那人的身子顿了顿,并没有转过身来,反而化成一缕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清更加差异,师父喊他……兄长?
浮白神女的兄长,是涟夜天君,这是云清所知晓的。
可天君陛下怎么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还有那背影,那么那么的熟悉……
浮白苦笑了下,道:“他大抵是回山洞里了,我带你去见他。”
云清低声问道:“他是谁?”
浮白没有回答,等到他见到,自然就有结论了。
两人在黄沙之中穿行,偶尔有大风刮过,扬起了不少的沙石,吹在脸上,有些疼痛。
云清问:“要一直往前走吗?”
“嗯。”
听到浮白的回答,云清立刻加快脚步,走在了前面,替师父挡住飞过来的沙石。
浮白怔了怔,这才明白他的用意。
倒也没有拒绝,任由那人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
走了不知有多久,直到一座高山出现在黄沙尽头,那山上正有一个巨大的山洞。
“是这里吗?”
“嗯。”
云清在洞口站住了脚步,他转身,动作轻柔的给浮白把身上的沙子清理干净。
隐约的,一个诡异的目光顺着云清的后背爬上他的后脑。
这目光像是一道冰凉的利刃,让云清忍不住打冷战。
可转身之后,又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物。
浮白无奈道:“他大抵是怕自己现在的样子,吓坏了你。”
云清不明白师父所说的他到底是谁,但还是紧跟在师父的身后,亦步亦趋的往山洞的深处走去。
山洞之中很是幽暗,没有意思光亮。
浮白取出一颗夜明珠,照亮了前方的路。
山洞里,隐约能够听到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有些潮湿。
两人一直走到了山洞的最深处,云清这才瞧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笠,戴着帽子的人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
是方才的那个人。
云清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他低声问道:“你是谁?”
他的声音很好听,虽然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可也还是很好听。
那背对着他的人,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仍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淡淡的回应,“你不该来这里,这地方阴寒,对你身体无益。”
这熟悉的声音,云清能听得出来,是凤浮白!
云清回眸看了一眼师父,眼神中带着疑问,凤浮白不是应该跟师父是一体的吗?
怎么会……怎么会二人分离,凤浮白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他一下子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带着这些疑问,云清本能的更加靠近了凤浮白几分。
脚步走在沙石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在山洞里显得格外的空旷,沉重……
而眼前的那人像是察觉到了一般,有些排斥和抗拒的躲了躲。
云清问道:“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