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公园里的气氛是如此的高端,迷人,祥和,却因一个身着长衫,满脸怒气,衣襟沾满泥土的年轻人,带着一个仆人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面对着四面八方袭来的诸多眼光,有不解,有迷惑,有鄙视的。
汤皖自是怡然不惧的,挺直了脊梁步入其中,正要穿过众人之间。
一个身着华衫的长者问道:
“年轻人,从哪里来?”
汤皖迎上长者的目光,指了指身后,冷笑道:
“从后面来。”
“怪不得!!”
顺着长者的目光,汤皖往自己腿脚看去,已然是沾满了烂泥巴,干净的地面也留下了两串泥泞的脚印,与周围的整洁地面显得格格不入。
边上的长衫者眯了眯眼睛,又忽然问道:
“先生,在哪里高就?”
汤皖随即瞥了一眼,道:
“北京大学教书的。”
“原来是北大教授!!”
在场所有听到的,又都齐刷刷的看着汤皖,随后便向汤皖低头行礼,汤皖自然也向众人回礼。
便又听到旁边一个身着长衫的,热切的问道:
“先生可识得辜汤生?”
“辜汤生,辜教授大名如雷贯耳,岂能不识?”
“那汤皖之先生,可有见到?”
汤皖暗道好笑:
“皖之先生亦是大名鼎鼎,自然识的。”
这时,走过来一位旗袍女郎,身材妙曼,长发披肩,打扮的颇为时尚,先是款款行礼,而后道:
“先生,听说无题是皖之先生为一痴情而不可得女子所作,可有此事?”
汤皖心里先是一阵翻滚,而后一阵无语,这就强行给按上一个暗恋的名头了?
而后似是沉思,片刻之后才确信道:
“绝无此事!!”
“不过听皖之先生曾说过,是为其好友钱玄先生而作。”
汤皖特意没有报钱玄的字,而是大名,毕竟这时候德潜先生名气还不够大。
旗袍女郎不由得有些沮丧,款款行礼致谢道:
“谢谢先生!”
休息了一会,闲聊了几句,汤皖便准备离开此地,实在是没心情与这些人闲聊扯皮,越是待的久,越是能感受到来自背后的罪恶感。
这时,一位侍者端过来一杯水走过来,就听见华衫长者举手示意。
汤皖也不推辞,低头礼后,便接过水来,“咕咚”就是一口下肚。
趁着喝水的功夫,又从大牛包袱里拿出还有一小半的大包子,当着众人的面,便开始啃了起来。
有人笑道:
“先生这是没吃饭么?”
汤皖斜眼看过去,慢悠悠的说道:
“刚走路还不感到饿,休息舒服了反倒饿得慌,吃完包子刚好抵饿。”
华衫长者指着那边的餐点,道:
“那边有自助餐点,可以任意拿取!”
汤皖都没去看,便说道:
“那些精美的食物可不是天天能吃到的,而我这个大包子可是想吃就吃的。”
这个回答引来了一片笑声,汤皖丝毫不觉得尴尬,面无惧色,继续就着水,啃包子,反而怡然自得。
最后一口水喝完,包子也刚好吃完,用大牛递上的手绢擦了擦手,便听到长衫者问道:
“先生高人风范,不知道如何称呼?”
汤皖先是笑而不语,而后想道,若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此刻怕就不是这个待遇了吧,于是恶趣味道:
“鄙人姓唐,名豫才!”
这个时候迅哥儿也不出名,所以汤皖用起来非常放心,任谁也不会把唐豫才与汤皖联系到一起来。
长衫者先是敬礼,而后道:
“不知豫才先生,于北大教授哪一科?”
汤皖随口答道:
“国际关系,和皖之先生同科。”
主要这个是新学科,国内大学还没有开设,万一说别的,扯到别人的专业上来,容易出洋相。
汤皖站起身来,吃完了包子,也不感到饿,正是赶路的好时候,准备离开这里。
便又听到一个说的不怎么地道的洋人问道:
“汤皖文章,你知道么?”
汤皖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那个喝红酒的洋人,这会正脸红,看来被旗袍女郎照顾的挺好,随后道:
“自然知道,我俩教授同一科。”
“真是太好了,还有后续的关于文章脚盆鸡的吗?”
的强大之处在此得以体现,联系上下文后,汤皖先暂时放下成见,果断叹息且悲怨着,一脸沮丧的样子。
“诶”
“当然有,因为戳穿了脚盆鸡的阴谋,所以脚盆鸡人威胁汤皖先生,不让发。”
汤皖口齿清晰,一字一句的说出来,生怕洋人听不清,明白意思的洋人顿时,生气的骂道:
“我同意汤皖看法,回去报告上级。”
虽然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洋人,但只要有一线机会,汤皖都不想放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让现实如此呢。
汤皖的回答惹来了众人的小声议论,不远处的坐着一圈洋人,也都在低声私语,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
回头朝华丽长者低头行礼道:
“鄙人还有急事,便不再逗留,感谢赠水之情。”
汤皖没有丝毫留恋的拜别了这个高贵的圈子,甚至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再怎么精美的食物,也比不过一颗小小的茶叶蛋啊。
于是猛吸几口气,稳住心态,朝着不远处的钢铁大桥走去,只是口又有点渴了,后悔没多要一杯水。
苏州河北岸的大堤让汤皖陷入了恍惚,一个贫穷与安逸同时存在,却又好像同时不存在的地方。
像是有高墙隔开,又像是没有高墙隔开的两个极端,却又同时存在着,这大抵便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吧。
这座他国之城是建立在中国老百姓的身躯上的,被压迫着的,却也被嫌弃着的,可真是蛮横不讲理呀。
所以啊,汤皖一边行走,一边思考,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时代需要钱玄和迅哥儿这样的人,需要他们的呐喊,需要他们的热血,让被压迫的人翻身,让吃人的人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