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注定不是一个安稳的月份,月中的汤皖事件,一直持续到月末,事件经过几度反转,最后证明了汤皖的清白。
反之,一小撮别有用心之人,渐渐浮出了水面,“卖国贼”的名头谁都担不起,一旦被坐实了,轻则名誉扫地,重则被开除宗籍贯,是要被唾骂一辈子的。
这些人平时在一起喝喝小酒,充其量是纵声歌舞的酒肉之友,一旦出了事,立即就开始寻求自保,千方百计的想证明自己与卖国贼没有丝毫关系。
在诋毁汤皖的整个事件中,张之维是最热衷的,前后出力,筹谋划策,然后此时,却是在家中,瑟瑟发抖,狼狈不堪,家中的大门上不时的发出一声大响。
那是老百姓专门招待他的礼物,什么臭鸡蛋,烂菜根等,大门口已经是臭气熏天了,惹得邻居非议,但是张之维屁都不敢放一个,当起了缩头乌龟。
张之维尝试写信给守旧派的大佬和曰本人求助,结果石沉大海,一丝反应都没有,这一刻,张之维心中已然明了,自己大概成了弃子了。
与张之维一样,李艺红也不好过,北大的课已经被停了,更难的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帮他说话,只能成天的躲在家里,不敢露头。
涉及这件事的其他十几人,也都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会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这件事的影响力太广了,前前后后持续了快十天,早就到了全国皆知的程度,而汤皖又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此番受了这般诋毁,又道出了是件阴谋事件。
可想而知,老百姓心里的怒火有多大,不夸张的说,全国人民都期待着后续事件的发展,在这种时刻,谁敢站出来帮这十几个人说好话,那就是与人民为敌。
这一天,上午,有一些人举着条幅,上面写着“严惩卖国贼”,“打到汉奸张之维”等类似的标语,走上了街头。
打头的是火车维修工厂的工人,一行几十人,浩浩汤汤的在大街上游行,嘴里喊着震天响的口号,要求衙门给予这些人严惩。
本来就几十人的队伍,一路走,人数一路增加,渐渐地,宽阔的大街都被游行队伍给堵住了,首常先生急着站到街边的板车上,高喊道:
“大家听我说一句,我们是合理的游行,不要堵住大街,阻碍交通!”
现场吵闹的很,游行队伍里人挤着人,都在喊着口号,根本就听不见首常先生的话,队伍还在缓缓的朝前移动。
学生赵氏严见此,像条鱼儿一样,在游行队伍里钻到最前头,凑到葛书贵的耳边传达着首常先生的话。
葛书贵身高马大,用大屁股抗住后面人群的冲击,扯起嗓子就朝着边上的工友,狂喊道:
“都停一停,都停一停,听首常先生讲几句话。”
最前头的火车维修厂的工人们顿时停下了步子,游行队伍总算是停止了,书贵嗓门大,带着工友齐声喊道:
“都停一停,都停一停,听首常先生讲几句话。”
“都停一停,都停一停,听首常先生讲几句话。”
........
现场总算安静下来了,见此,首常先生手举着一个小喇叭,大喊道:
“大家好,我叫李首常,是晨钟报编辑,也是皖之先生好友,我的心情与大家都一样,因此组织了游行。”
下面的老百姓一听到晨钟报顿时就明白了,因为钱玄的专栏就开在晨钟报,因此晨钟报经此一役,一战成名。
“我们要合理的游行,为皖之先生讨回公道,绝不能阻碍交通,造成不便。”首常先生又大喊着,喊得嗓子眼都疼。
“左边给让出条道,让人来往通行!”
书贵带着工友高声的喊,声音阵阵向游行队伍后面传去,渐渐的,街道的左边空出了两人宽的一条道。
“很好!!大家一定要保持,我们的诉求是严惩卖国贼,文明游行。”
这番话到了情绪上头的老百姓耳朵里,其他的枝微末节就都被自动忽略了,唯有“严惩卖国贼”五个字,格外的清楚。
“严惩卖国贼!!”
“严惩卖国贼!”
“严惩卖国贼!”
........
游行队伍喊着整齐的口号,向着官方前行,一路上,吸引了许多具有正义感的老百姓的加入,不禁让人想起了年初的抵制曰货行动,当时也是这般游行的。
菊长作为首都安保的直接负责人,早就得到了游行的消息,组织好了大量的人手,正严阵以待的在衙门大门前等着游行队伍的到来,身上也是起了一身的汗。
远远地,就能听到游行的口号传来,菊长大手直抹掉脸上的汗,站在一排大兵的前头,大嗓子喊道:“都打起精神来,别先动手!”
街头一个转角,游行队伍的前头已经出现了,工人们举着高高的横幅,上面的大字标语异常醒目,离菊长也是越来越近。
“日踏马的,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菊长骂骂咧咧,抱怨道。
游行队伍距离菊长大概还有十米的样子停下了,菊长挺着个大肚子,气场十足,晃悠悠的走过去,大声质问道:
“都瞎起什么哄?有事说事,都吃多了有劲没出使?”
书贵眼中无惧,带头喊道:
“严惩卖国贼!”
游行队伍整齐的喊出:“严惩卖国贼。”
声音大到整个衙门里的办事人员都能听得到,一连喊了三遍才停下。
菊长耳朵都被震的嗡嗡响,头皮发麻,一张大脸极为愤怒,高声呵斥道:
“喊什么喊?日踏马的,有没有管事的,赶紧出来跟劳资讲?”
首常先生这才慢慢从游行队伍里抽出身来,急忙走到前头,回答菊长的话。
“我们要求官方成立联合调查组,查明事实真相,严惩这些卖国贼,还皖之先生一个公道。”
“知道了,劳资这就去禀告,你们都好好待着,别出声!”菊长冷言扫过游行队伍,嘱咐道。
然后背转身子,走向衙门的大门,对着一排大兵吼道:
“日踏马的!把枪都给劳资收起来,这玩意不是让你们对着自己人的,在劳资没回来之前,不准踏出一步,否则皮都给你扒了!”
大兵们听着菊长的话,纷纷卸了手上的枪,背在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声。
首常先生见此,和书贵一起朝着游行队伍喊道:
“他进去禀告了,我们先原地休息一会。”
由书贵和他几十个工友带头席地而坐,其他老百姓见此,也都学着书贵的样子席地而坐,静静的等待结果。
街道上从远处吹来的风,吹得横幅阵阵翻滚,给大伙去除燥热,带来清凉的同时,也让对面的那些大兵们心里松了口气。
菊长小山一样的身姿,动作矫捷,只几大步就跨进了大门,直奔启瑞的办公室,说明了情况,等待着指示。
启瑞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眉头紧锁,倒不用担心其他,主要是这里面牵扯到了曰本人,一个搞不好,又要闹出外交事件。
要知道年初的抵制曰货行动的直接导火索是汤皖,而这回又是和汤皖有关,要是寻常时候,顺水推舟,随了老百姓的心意也就算了。
但是,启瑞这时候,正在和曰本人商谈借款的事情,没有钱哪来的兵,手里没兵就镇不住下面的一帮实权派,一时头疼不已。
“外面来了多少老百姓?”启瑞问道。
菊长抖了个激灵,脱口而出道:
“乌泱泱的一大片,看不到尾,不过都还听话,没有闹事的。”
启瑞眯着眼,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忽然想起了老祖宗的办法,遇事不决,能拖就拖,先应了诉求再说,至于剩下的就拖着。
“你去那边再问一下,我这边没问题,不过时间掌握一下,不能耽误事,你知道的。”
作为启瑞的心腹,菊长当然知道老上司话里的意思,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点可难不倒菊长这个小机灵鬼。
“明白!”菊长慷慨应道。
行了个军礼后,掉头就往黎黄陂办公室赶去,说清楚了来意后,黎黄陂沉思了片刻问道:
“他怎么说?”
菊长立刻就明白了,黎黄陂口里的他是谁,如实答道:
“他同意诉求!”
“好,尽快办,把事实弄清楚,给老百姓一个答复。”
“收到!”菊长同样行了一个军礼,然后退出办公室,脸上露着狡黠的笑,先是朝着教育部跑去,找到了范总长,说明了来意。
范总长心里对这帮人早就是满肚子的不舒服,但成立联合调查组,教育部也管不上,有心推辞,却被菊长一句话给顶了回去。
“搞出事情的这些人,拿的是你们教育部发的工资,你们不管,谁来管?”
丢下这句话后,菊长又着急忙慌的去了外交部,汪部长一脸懵逼,忙问道:
“他们要求成立联合调查组,和我们外交部有什么关系?”
菊长义正言辞道:
“这里面涉及到了曰本人,必然会产生国际纠纷,你们外交部不就是干的这个活么?”
汪部长当然知道启瑞最近在和曰本人谈事情,想装作不知道,有心推辞道:
“还没定下来,再说.....”
话音未落,菊长就举手打断了,凑到汪部长耳边,轻轻说道:
“我刚都跑了一遍,两边都答应了。”
汪部长不由的多看了一眼菊长,见菊长确定的点了点头,这才下定了决心,说道:
“既然如此,我外交部全力配合。”
菊长在衙门里兜兜转转了一圈,总算是把成立联合调查组的事情搞定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大骂道:
“日踏马的,这个老乡真是个惹事精啊!!!”
休息不到片刻,刚喘完了几口气,菊长就像坦克一样,往大门口冲去,直至游行队伍前头才刹住车,挥手招来了首常先生,回复道:
“上面同意成立联合调查组,剩下的等结果就行,让他们散了吧!”
“是两位都同意了么?”首常先生接着问道。
毕竟这两位关系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个人都知道,如果一个同意,一个拦着,那成立联合调查组就是个屁话,想来首常先生也是担心于此。
“日踏马的,那是你能管得事?”菊长直接破口大骂道。大眼珠子盯着首常先生从上看到下,没好气道:
“今天的事情,劳资还没找你麻烦,你搞游行经过劳资批准没有?”
首常先生被骂的脸红耳赤,眼看着后面的葛书贵等人要站起来理论,菊长一个箭步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瞪着,继续开骂道:
“日踏马的,一个个吃饱了撑的,搞这么大阵仗,劳资什么没见过?”
首常先生还想说话,却被菊长直接打断,郑重警告道:
“赶紧让人散了,劳资要不是看在汤皖的面子上,非得请你喝喝茶,你要是不懂喝茶,就去问问汤皖和那两个狗东西。你是个聪明人,劳资好话不说第二遍,要是换了人来跟你说,可就不是这么个理了!”
首常先生立刻心领神会,敢情菊长在明里暗里的提示他,瞬间反应过来,转过身就吆喝道:
“书贵,他们答应我们的诉求了,把人撤了,我们走!”
书贵正怒气横生的盯着菊长,还想说些什么话,却及时的看到首常先生的眼神示意,只好忍着一肚子的气,扯着嗓子大声吆喝道:
“衙门答应了,散了!!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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