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和银行门口的大街上,地处前门大街闹市区,人来人往,拉车的,骆驼背货的,挑着担子叫唤的,喧闹声不绝于耳。
但李石曾先生却是无暇他顾,拿着着手里的存折,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数字,一时心中感慨万千。
虽是汤皖已经答应,但是等10000大洋真到了手,还是面存激动,不可置信。
“皖之先生,实在是谢谢了。”两位先生齐齐行礼。
倒是让汤皖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郑重的弯腰作揖,回了一个礼,道:
“永定门外的留法预备学校设计之事,就拜托两位先生了。”
“放下吧,我明日就去实地看看,年底就能出设计图纸。”李石曾先生,拍着胸脯保证道。
在银行门口,相互辞别后,汤皖抬头瞥向散发着温暖光辉的太阳,感叹道又是美好的一天,秋高气爽,微风徜徉。
再一低头,步入人流中的两位先生,已然没了身影,悄然消失于众生之间,是啊,都是些普通的人呀。
打了一辆车,回到了院里,便瞧见大牛正在用水刷洗沾着泥土的麻山药,每洗好一根,便摆在一旁,已经不下几十根了。
“这么多,咱们也吃不完,等洗好了,给诸位先生们都送一些去。”汤皖躺在躺椅上,闭着目,说道。
却是没看到大牛一脸的心疼,刚刚先生的谈话大牛可是全都听到了,那80000大洋可是先生拿命换回来了,一转眼就去了10000大洋,就换回了这么些麻山药。
可是先生却是要把这些全部分了,怎能不让大牛肉疼,不过先生决定了,大牛也只能照办,鼓着个嘴,声音低沉,道:
“俺知道了!”
汤皖听出了大牛的语气,似乎不太高兴,便问道:
“遇到什么事了?”
大牛支支吾吾,汤皖皱眉,便再次催促道: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听着呢。”
大牛道:
“先生,那么多钱才换回了这么些麻山药,就都送了,也不给湘灵小姐留点。”
汤皖哈哈大笑,算是听明白了,大牛明明是心疼大洋,这些麻山药在大牛眼里就是那10000大洋,哪里是心疼山药呢。
“那就留下几根。”汤皖想了想道:“下回两位先生来首都,我拜托他们多带点来。”
翌日,汤皖终于是修养好了,来上新学期的第一节课,刚进入校园,就引来了许多异样的目光。
汤皖还以为身上哪里不对,周身看了一遍,也没找出哪里不对劲来,便问起一个学生,这才知道学生们之间流传着一件趣事,乃是皖之先生醉酒后,与树打架。
大囧之下,汤皖夹着教案,一口气冲到了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围过来一大帮教授。
个个目含笑意,想起汤皖酒后干的事,又是啼笑皆非,便有老教授问道:
“皖之先生,最后谁赢了?”
汤皖哪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掩面失笑,道:
“李教授,树还是那棵树,人还是那个人,不论输赢,但论此刻。”
正在此刻,钱玄进了办公室,一瞧汤皖办公桌前围了许多人,便知汤皖来了,立刻凑过去,打招呼,说道:
“诶呦,舍得来上课了?”
不提还好,一提汤皖就来气,这件事不过人知道,至于大家怎么都知道了,不用想,便知乃是钱玄这个大嘴巴,到处散播的。
扔了个大白眼给了钱玄,却是又冤枉钱玄了,这件事之所以传开,迅哥儿与孑民先生说了,孑民先生与仲浦先生闲聊到了此事,恰巧办公室里来了其他教授,而后北大就传开了。
听到汤皖来上课了,仲浦先生急忙赶来办公室,这几天事情多,马上要开校评议会,也没时间去东交民巷。
一见面,就仔细叮嘱汤皖,道:
“皖之,树是棵好树,别委屈了它。”
汤皖简直要吐血了,夹着教案就匆匆逃离了办公室,朝着教室走去,离上课尚有一些时间,但是已经来了不少的学生了。
一进教室门,大家都齐刷刷的看过来,顿时让汤皖一惊,生怕来一句:
“先生,别委屈了那颗树!”
好在,学生们总是顾忌着点先生的面子,只在私下里说,唯独张桖良这小子,老是盯着先生莫名的笑。
所以,上课之后,张桖良就傻眼了,每当先生提问的时候,无论他有没有举手,只要是有难度的问题都会被点名回答,大多都是回答不上来的,然后就遭先生一顿训斥。
反观先生提问,只要是简单的问题,必然不会提问张桖良,哪怕举手了,先生也是视若无睹。
因此,张桖良感觉遭到了先生的针对,可细想之下,最近没有出去鬼混,老老实实在家复习英文,怎么会如此呢?
憨憨的张桖良自然不会明白,笑也是分时机的,错误的时机笑,便是会招来先生的“恶意”针对。
几天上课下来,汤皖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节奏,开始了规律性的工作,却是突兀的被仲浦先生请去了办公室,说是有事要谈。
汤皖觉得,大概是要谈明天的校评议会事宜,其实已经有所耳闻,听钱玄说教育部点明要开除参与张勋复辟的教授。
段总辞职下台,王士珍重新组阁,所以范源廉总长下台了,新任教育总长是傅增湘,川省人士,清廷庶进士。
傅增湘是崇尚教育,1905年,在平津创办女学,后来又到首都任京师女子学院校长,此后如开枝散叶,全国各地女学兴起。
此番,张勋复辟闹剧之后,便是清算的时刻,比如我们的南海先生已经溜之大吉了,首都哪还有他的身影。
剩下来的一些人当众,当属北大的辜教授为首,据说是参与了复辟,一时为国人所不耻,有人就提向教育部建议,要求北大开除辜教授等。
面对民间的迫切呼吁,教育部不得不重视,但是孑民先生任北大校长之初,就曾与教育部约定好,北大校内大小事,皆由校评议会决定。
所以,教育部要是直接责令北大开除辜教授,便是有违当初之约定。
傅总长便提议,取消辜教授的评议员资格,至于是否留任由校评议会投票决定。
仲浦先生所讲的第一件确实是这件事,便是辜教授是否要被开除,只是还有一件事与汤皖有关,便是学期已经过半,汤皖的课程落下许多,需要补回来。
汤皖又傻眼了,半个学期上完一个学期的课,教学工作陡然翻倍,外加留法事宜刚起步,不禁一时头疼。
不过想着既然拿着这份高薪,就得把事情办好,大不了辛劳一些,没有过多的犹豫,便点头答应了。
回去的时候,汤皖愁眉不展,躺在躺椅上,想着如何安排好接下来的紧张教学工作,却是听到了大牛捏着一封信,跑来了。
“上午刚到的,湘灵小姐的信。”
汤皖一听,顿时就把其他的抛开了,接过信,再无密密麻麻,写满一页的字,而是一行短短的电文:
“等安排好,不日便回。”
这无疑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总算是舒缓了繁忙工作的压抑,观先生之开心模样,大牛便问道:
“先生,湘灵小姐是不是要回来了?”
“是啊,快了,下雪的时候,就能到家了。”在妻子归来消息的刺激下,汤皖来了兴致,开怀笑道:“中午饮点酒。”
哪知大牛却是不让,说道:
“先生,你前几天刚大醉,得再过几天才能喝。”
“那就再加一个菜吧,哈哈”
翌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端的是个好天气,汤皖吃完了早餐,看了会报纸,掐着点去了学校,暗道:糟蹋了好天气,今日怕是又要吵架了。
但是对于钱玄来说,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正适合吵架干仗,拳打他师哥,脚踢辜教授。
所以,刚到校门口的汤皖与钱玄不期而遇,与钱玄的气势汹汹不同,汤皖却是有些犹豫,在是否支持开除辜教授这点上,没有取得一个定论。
在汤皖看来,辜教授这人吧,虽然是个倔脾气的保皇党,但是其与南海先生之流有着本质的区别。
一来辜教授没有私心,一心为国为民,他只是坚持他的道路,不像某些人,借着保皇之名,大肆捞钱,赚的个盆满钵满。
二来辜教授确实在张勋搞复辟期间,去了养心殿,这是菊长亲口说的,可见此事确实为真。
最主要的是辜教授还接受了外务部侍郎一职,也就是外交次长,失败后,才回了北大,这才是他最为被诟病的地方。
否则,真就去了养心殿,见了普益,又能怎么样呢?
其实吧,辜教授的想法,汤皖大概是能理解的,为什么呢?
站在后世人的角度,明知道张勋复辟是一场闹剧,就连当时的许多人都看出来了,难道辜教授就看不出来么?
实则不然,很大概率其心中早有定论,那就是必定会失败的,只不是在生命的最后尽头,做一番尝试罢了。
众所周知,辜教授学在西洋,对于欧洲列强的文化很是了解,便是因为了解,所以才担心华夏变成欧洲那般,分裂成无数个小国家。
当前的形式,虽说是首推共和,但是国内依旧大小山头一片,大小老虎一抓一大把,对首都的任令基本没有理会的,大多阳奉阴违。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必定会造成各地区隔阂,如果没有出现一个强权人物,统一全国,则后果不堪设想。
辜教授大概是想借着复辟从而实现立宪制度,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国内如何的内战,华夏名誉上始终都是一个整体。
一路上,对于辜教授这一点,汤皖始终愁眉不展,交相纠结,但是对于凰坎教授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坚决支持开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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