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瑶看见周聿怀抱着关杳出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是...什么情况?”
“她摔了一跤,脚崴了。”周聿怀言简意赅地说。
“严不严重?”丁瑶也皱起眉头,眼里有担忧。
“没事,我送她上去,有跌打损伤的药吗?”
“有,我去拿。”丁瑶忙点头,去找药了。
关杳全程装死,一声不吭。
到了房间,周聿怀停下脚步,无奈地说,“搭把手,把门推开。”
关杳这才有了动静,她抬起头慢悠悠地推开房间门。
周聿怀抱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丁瑶拿着药上来。
“怎么弄的?”
“就是泡温泉的时候...有点滑,没注意。”关杳被他们看着,声音小的快听不见。
周聿怀拿过正红花油,执起她纤细的脚踝,关杳还是不习惯,瑟缩了一下。
丁瑶打量了他们两眼,突然笑了起来,她识趣的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周聿怀的力道不轻不重,有些舒服,关杳感觉到疼痛确实减缓了。
她忍不住偷偷瞟周聿怀,他垂着头,神情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周医生对谁都这么好吗?”关杳镇定地问。
周聿怀抬眸,眼中的情绪难辨,他只是平和地说,“我是个医生。”
关杳了然,原来都是出于医生的职责,她在多心些什么啊...
周聿怀的手白净修长,指腹好像还有细微的茧,大概是常年拿手术刀的缘故。
“周聿怀,你为什么想当医生?”关杳突然好奇地问,她是觉得有些想不通的。
他以前物理那么好,她以为他会从事相关工作,反正从来都没把他和医生沾上边过。
周聿怀整个人顿住,气氛变得有些安静。
“我是不是问了些不该问的,你不用回答我也可以。”关杳讪讪地说。
周聿怀蓦地叹了口气,让关杳很是不明所以。
她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叹气?
“不是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感兴趣。”周聿怀注视着她的眼眸,淡淡地说。
关杳有些不信,但周聿怀一向是个内敛的人,也许他是真的感兴趣呢,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关杳没再揪着这个问题,她沉默了。
周聿怀放下正红花油,很平常地问,“还有哪疼?”
“我自己来就行,不麻烦你了。”关杳连忙摆手,打哈哈地说。
周聿怀忽然起身撑在椅子两侧,把她圈在怀里,清冷如常地说,“我是个医生,对待病人从来一视同仁。”
关杳眨巴了下眼睛,猛的意识到了什么。
关杳勾唇一笑,十分得心应手地环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朝自己拉近,手指穿插在他柔软的黑发间。她眉眼弯弯,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光。
关杳呵气如兰,在他耳边低语道,“乖,别借着医生的幌子耍流氓。”
说完,她在他眼前猝不及防的用力吹了口气。周聿怀放开她,往后退了退。
关杳撑着下巴懒洋洋的看着他,“周医生,逗我很好玩吗?”
周聿怀低低的笑了一声,一脸无辜的回,“还行。”
关杳翻了个白眼,“时间不早了,周医生不便在一个女孩子的房间久留。”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周聿怀扯了扯嘴角。
“记得上药。”他说了一句便离开了关杳的房间。
关杳松了口气,她行动不便,一蹦一跳的走到了露台上。
关杳撑着栏杆,夜风拂起她的长发,她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她遥目望去,山下的小镇亮着灯火,是黑夜中微弱的光。
关杳站了一会,夜风微凉,她还是选择回房间早早睡下。
...
关杳撑着头看着外面的碧空如洗的蓝天,因为受伤,她的行动范围被局限了在这一间小小的屋子里,实在有些无聊。
只是,她转过头看了眼待在她房间的周聿怀,疑惑的开口。
“周医生很闲吗?”
“不,不知道你的脚会不会恶化,我在观察当中。”周聿怀抬眸说。
关杳抽了抽嘴角,不就是崴了一下吗?而且...观察,她总有一种被当成猴的感觉。
她索性不说话了,抽出桌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室内很安静,两人相安无事,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关杳瞅了一眼,周聿怀也没闲着,连电脑都拿到她房间里来了。
手机响了起来,关杳接了,是程闻打来的。
“姐。”
“什么事?”关杳翻动纸页,漫不经心地问。
“妈说要你带土特产回来。”程闻说。
关杳眼皮也不抬地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呢,再说吧。”
“...你还要待很久吗?”他不经意地问。
“可能吧。”关杳淡淡地说。
“对了,我给你带小熊馒头怎么样?挺可爱的,味道也不错,你一定会喜欢。”关杳笑眯眯地说。
“谁要那玩意。”程闻冷漠地回。
“不要算了。”关杳也不勉强,很干脆地说。
“...你要是买了,我也没意见。”程闻补了一句。
“呵。”关杳轻笑出声,果然是个大傲娇。
“关杳,你该上药了。”周聿怀突然出声,提醒她道。
关杳捂住听筒,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周聿怀仿佛就是好心的提醒一下,没有任何坏心思。
关杳咬了咬牙,电话那头果然传来程闻阴恻恻的声音。
“你屋里有个男人?”
“...没有,就是旅馆里的服务员。”关杳胡诌道。
“是吗,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程闻继续说。
“你听错了吧。”关杳人畜无害地说。
程闻沉默了几秒,没再揪着不放。
“妈挺想你的,你也别让她太操心了。”
“我知道,你多安抚安抚她吧,我在这边挺好的。”关杳语气轻松地说。
“知道了。”
关杳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嫌弃,但她现在也不能计较,毕竟刚把人骗住。
程闻挂了电话,关杳怒从心头起,她一瘸一拐的向周聿走过去,眼里带着火气。
“你丫故意的?”
周聿怀镇定自若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你指什么?”
关杳眯了眯眼,还装蒜。
她本想好好跟他计较计较,脚突然被桌子绊了一下。
关杳重心不稳,没有一点防备的跌进了周聿怀怀里,慌乱间好像还磕到了他的下巴。
她一时愣住了,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投怀送抱?”周聿怀好笑的看着她。
关杳的脸色有些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她挣扎着要起来。
周聿怀按住了她的肩,声音低沉磁性地说,“关杳,你就没有点安全意识吗?”
关杳僵了下,随即腹诽她怕什么啊。
她索性也懒得挣扎了,本来就腿脚不便,身上也有几处淤青,乱动受罪的人只会是她自己。
关杳近看周聿怀的脸,发现他的睫毛还挺长,她鬼使神差地抬手顺着他的鼻梁滑下来。
等她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后大脑空白了一瞬,但她只能硬着头皮强装淡定。
关杳缓缓靠近他,目光落在他薄削的唇上,声音婉转轻柔,像是往人心口塞了一团棉花,又仿佛是情人间的耳语。
“怎么又不叫我杳杳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她向来不愿意输人一筹,不回击一下她心有不甘。
周聿怀眼神清明,没有丝毫变化,他正要说话,房间门突然被推开。
“杳杳,我妈让我给你送点鱼汤...”丁瑶呼吸一滞,手有些发抖,差点连鱼汤都没端稳。
“……”
“……”
气氛凝滞,显得十分诡异。
丁瑶最先反应过来,她放下鱼汤,退出了房间。
“打扰了。”说完她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丁瑶,我们不是...”关杳欲挽留她,想解释一番。
她身子下意识往前倾,周聿怀扣住她纤细的腰肢,以防她摔下去。
关杳满心无语,完了,这下是彻底误会了。
周聿怀拿她没辙,抱起她走向椅子,他动作轻柔的放下她。
“小心点。”
关杳也不好发脾气,随便应了一声。
周聿怀走回电脑前,视线忽然顿住,脚步也停了下来。
关杳注意到了,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在看她之前闲着没事做的黏土,就是那只小兔子。
她霎时觉得兔子和周聿怀很相配,于是说,“我闲着无聊做的,你如果喜欢就收下吧。”
周聿怀拿起那只可爱的兔子看了看,关杳的热度从来都是三分钟,之前做的那些小动物和小人都还没来得及上色。
不过兔子本来就是白的,所以没关系。
“谢谢,我很喜欢。”
“嗯。”
关杳拿起书继续看,但是困意袭来,她眼皮有些沉。
她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效果甚微,到最后连意识都变得模糊起来。
过了许久,周聿怀没听见关杳翻书的声音,从电脑中抽身看了一眼,发现她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走到她面前,她的睡颜很安稳,恬静得像是初生的婴儿。
周聿怀敛眸看着她,俯身一点点靠近她,鼻翼相触,温热的呼吸交错,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像是林中融化的初雪般清冽。
“好梦。”他语气中带着怜惜地呢喃了一句。
关杳的意识迷蒙间好像醒了,但她睁不开眼。
明亮却不刺眼的光线照进屋子,洒在窗棂上,投下一片浮动的阴影。头顶的风铃时不时的摇动一下,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悠远的像是来自灵魂深处。
恍惚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关杳翻了个身,有些茫然的爬了起来,她眼神涣散。
周聿怀听到动静走到她身旁,“醒了?”
关杳抬头看他,突然伸手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还蹭了蹭。
她恍惚得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什么,这一切更像是出于本能。
周聿怀起先愣了愣,随后抱住她,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
过了大概半分钟,关杳猛然清醒。她吓得连连后退,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啊,对不起,我刚睡醒都有点...神志不清。”关杳这样形容自己。
周聿怀没接话,他转了话题,“饿吗?我去给你做点吃的。”算是缓解了她的尴尬。
“呃...好。”关杳不敢看他,她都想说自己一句色胆包天。
周聿怀出了房间,关杳总算放松了下来。
就不能跟他单独待在一起,真的太危险了。
关杳捂住脸,她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
是夜。
关杳坐在台阶上,裹了裹披肩,百无聊赖的点着脚尖。
灯光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附近林中传来蟋蟀的叫声。
夜色织了一张网,她只是这张网里小小的存在。
周聿怀从厨房后门走出来,手里端了杯热牛奶。
他走向她,把手里的热牛奶递给她。
“夜里凉,别感冒了。”
“我身体挺好的。”关杳接过了热牛奶,却没喝,只是暖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忍不住问。
“我看见了。”
某人扶着墙缓慢的下楼,又自个拖着一只受伤的脚跑到了旅馆后面来。
“脚还伤着就别到处乱跑,你总喜欢让人担心吗?”
“你怎么跟我爸似的。”关杳笑了笑。
周聿怀没说话,关杳敛了笑意,忽然说,“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我其实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了。”
周聿怀眸光顿了顿,但一时说不出安慰的话。
“你上次在医院看见的,是我继父。虽然是继父,但他对我很好,一直拿我当亲女儿看待,程闻虽然嘴硬,但也从小就依赖我。”关杳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跟他说起了这些,也许是氛围刚刚好,周聿怀又莫名的像个老头子。
关杳看向他,语气认真地说,“我挺幸福的。”
周聿怀对上她的目光,只是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眸中的神色有些缱绻。
关杳喝了一口牛奶,唇边印着一圈白色的印子。
“你知道吗,我跟我妈提转学的那天,他们本来是要跟我说他们打算在一起的,但是因为我的话就放弃了。”关杳抬头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像是细碎的钻石,洒在黑色的天鹅绒上。
周聿怀的手一僵,他呼吸都放浅了一些,但很快恢复如常。
“不过我还是知道了,我就跟他们说我没事,也不是因为他们才有转学的想法。”
“我说我很乐意和程叔叔还有程闻成为一家人,于是他们结婚了。后来我非常固执的去了安平,我妈一直觉得亏欠我,但其实根本没必要,她也有找寻幸福的权利啊。”关杳轻声说。
周聿怀的心脏刺痛了一下,他掩去眼底的苦涩。
是啊,那段缺失的岁月,总要有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