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元嘉六年三月末,乍暖还寒,草长莺飞之际,大燕皇帝慕容晋派兵入侵大周边境青州城外的村庄,掳走百姓两千多人。
距今已过去一月有余了。
月前,青州刺史赵溢收到消息时大惊失色,当天增派驻军严守边境,又怕消息传开引发民乱以查细作为名封了青州城,连夜派了一小队军士八百里加急往建康送信。
宋载言怕这些人引起怀疑,特意叮嘱他们沿途要高喊着青州大捷!
如此这事儿瞒了一个多月才没有传遍大周。
青州城封了几日后,怕时日久了引发民众恐慌,表面上开了南城门,只封北城门,严查北北边入城之人。
实际上这一个月青州城一直风啸鹤戾。
大周皇帝越勋收到消息大怒,险些一气之下斩了赵溢。
大司徒徐玄之称赵溢固有渎职之罪,不可饶恕。但好在他事后处置及时妥当,尤其是借大捷之名送信,避免了朝堂大乱。求皇帝绕他一命,命他戴罪立功。
皇帝怒气过后冷静下来,也知道此时斩杀封疆大吏只能让局面更加艰难,借着徐玄之的话缓和了语气,转而问起众大臣此事当如何处置。
众大臣皆知皇帝早就有北伐大魏之心,意图收回当年先帝病逝大周内乱时大魏趁机夺走的滑台四城。只是举一国之力北伐,尚需要时日妥善安排。
如今大燕挑衅,很可能后续还有大动作,北伐之行必须要提前了。
朝中重臣多是随着先帝南征北战的老臣,自然多是主战。徐玄之年事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举荐大将军韩道远,荆州刺史谢晖出任北伐主将。
皇帝与众臣在显阳宫商议一天,最后议定,韩道远任北伐大将军,近日派麾下先锋军疾行青州助赵溢。
大军立即整军随时准备开拔。荆州刺史谢晖任左卫将军随大军同行。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为了迷惑北魏大燕,有人提议先秘密运送一批粮草前往青州等边境各地。
越氏商队因与皇家关系过密被选中成了众多秘密运送粮草的队伍之一。
此事在京都上层各家主里引起了轰动,这才有了郑绍谎称病重急急的催郑微祖孙俩回去,郑家也才下定决心迁族,怕夜长梦多一起把年轻子弟先送往京都。
半路上郑微她们又收到信,郑微阿兄郑珩偷偷追着韩道远的军队离京,让郑老夫人安排人去截他回去。
但他们也不知韩道远军队行至哪里了,怕错过了,就想着直接来青州城外堵他。
郑伯庸刘翁一行扮成布匹粮食买卖的商队,沿路不停的收进布匹粮食,一路运到青州驿馆,就与郑微他们相遇了。
当初越氏商队背后主家也送了一成份子给浔阳长公主,郑伯庸是郑家远亲,靠着长公主的面子入了越氏商队谋生,他也确实有些能耐,做到了一只小队的管事。
郑伯庸一路收了不少粮食,有些扎眼。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就向郑老夫人借了部曲帮忙,想连夜送进青州城交差。
没成想,一月后大燕竟又派了细作火烧青州城仓库,看来城外驿馆的那些贼人是大燕人无疑了。
“慕容晋是疯了吗?”郑伯庸百思不得其解,“大魏都把他们打得龟缩一隅了,竟还有心思挑衅我大周。”
刘翁眯了眼摸着胡须,淡淡道:“只怕大燕就是被打怕了,为了求得一息苟存甘愿做大魏的马前卒。”
“或是慕容晋还想学当年大魏趁火打劫,自家没了土地和奴隶,要来我大周分一杯羹。”
郑伯庸气的拍桌子。
“这些不是吾等可左右的,如今仓库被烧,粮草也没了,吾二人难辞其咎啊!”
刘翁又说起如今形势。
“赵刺史当时谨慎,留了一手,把军饷藏在了刺史府,如今只是损失了些粮草,只要我们在先行军到达前补齐,想来不算太大罪过。”
“暂时也只能如此了。”刘翁点了点头,“卿马上去联系咱们附近的铺子,尽卿所能筹集粮草。吾修书一封给主上,请他给各商铺下令配合行事。”
“有劳刘叔了。”郑伯庸行了大礼,转身离开。
廖文南回了安排给自己的房间,尽管浑身酸痛,却无法入眠。
今日进了刺史府,她感觉很不好,整个青州城都有种风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躺了片刻,她还是出了门,想看看能不能找人打听些消息。
走到院子里正好看到郑管事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廖文南想了想,拦了个青衣奴婢问刘翁的住处。
青衣奴婢带着她到了刘翁的门前。
廖文南立在门外,唤了声:“刘翁您歇息了吗?”
“廖小郎,进来吧”
很快屋内传来刘翁疲惫的声音。
廖文南推开门走了进去,刘翁跪坐在凭几前刚写完一封信收起来。
抬头见廖文南笑了笑:“折腾了一宿,小郎君不赶紧歇歇,跑来这里作甚?”
“睡不着,就来看看您这里有没有要帮忙的。”
廖文南欠身一礼,回道。
刘翁借着她行礼的功夫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他与郑伯庸的感觉相似,第一面见廖文南就觉得他不简单。
虽着素衣,却掩饰不住的通身气度,还多了一丝娇娇之气,只以为是哪家被主母娇养大的小郎君调皮任性偷跑出来吃了亏。
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他更不简单。
虽然平时能从他小习惯里看出一丝骄奢之气,风餐露宿却从不抱怨,吃得了苦,下得了力气,对庶务账目也很是精通。
平日里喜欢读书,经常为了能从他这里讨一本书,变着花样的逗他开心。
不知不觉他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郎君了。
只是如今局势他们越来越被动,又不知为何会被大燕人盯上,下意识了就忍不住多想。
这廖小郎到底是何身份,会不会是北边的......
细想来又不太可能,当时是在兖州城门口救下的她,难道细作那么早就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
而且他不仅喜欢的是这小郎君的机灵,更喜欢他的进退有度。
他很擅长察言观色,总能察觉什么该他知道什么不该知道,决不越雷池半步。
一路以来,她也从未离开过商队,没有与外人有过接触。
这也是他同意郑管事带着廖文南的原因。
廖文南起身见刘翁在打量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的很是奇怪,低头看了看自己,试探着问:“刘翁,在下可是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