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手。
焚香。
立于水鬼双眼,太阳穴处。
风吹,香火纹丝不动。
“两长一短,左长右短中长。”
方晏一声警示,瘸腿老人猛地摇动船橹,连带着整个木船向左倾斜,朝左而去。
逆风。
可瘸腿老人不管不顾,方晏只是稍稍朝下方瞥一眼,顿时明白瘸腿老人用意。
焚香在捞阴门各行各业中,都是必备不可缺的一门手段,目的是测吉凶。
而在捞尸人行当中,完全可凭借香火势头判断吉凶,从而躲避。
像眼下,两长一短意味着凶险较小,只要换方向足以避开凶险。
果不其然,随着木船方向一变,水底下紧跟不舍的三四头水鬼立马换了方向,将另外一艘木船撞翻,上头的人自然难以幸免。
“两长一短,这次还是左长右短中长。”
船头再度左倾。
“两长一短,这次……左长右长中短,在我们下面!”
方晏第三次警示,心头一颤。
不同于前两次,这一次水鬼正在船下方,如何躲避?
“拔香,往那玩意身上涂香灰,扔到我们下方去。”
“记住,机会只有一次,扔准点!”
方晏手头毫无停顿。
拔香,立于船尾。
涂香灰。
抓起水鬼,一把丢尽河中。
力道,方向把握之准,看的那瘸腿老人也是点点头。
有些胆魄。
可差的还是太远。
“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再看水底,一切凭香火提示,明白了吗?”
方晏颔首。
再看周遭,足足上百船只,如今逃的逃,没的没,至少方晏这一带只剩下二三十船只,及十来个捞尸人。
再出三四里水路,瘸腿老人才放缓了划船速度,明显有些乏力。
再出一里,方晏看见之前那瞎子青年,他正在前方不远处,挥舞着手中钢刀,拼了命的嘶吼。
再看他船尾,也有三炷香。
倒是一样长短,再看自己身后,也是一样,看来暂时安全了些。
瘸腿老人摇船靠过去,扫了一眼瞎子青年,问道:“苟瞎子,安静些,暂时安全了。”
苟瞎子这才放下手中的刀,猛地跪在了地上。
全身乏力。
方晏瞥了几眼,赫然发现这苟瞎子的后背袒露,青色的爪印甚是狰狞。
那是水鬼的爪印。
这苟瞎子怕是险些遭了毒手,也是有些本事,居然逃出鬼手捡回一条性命。
待喘息一阵后,苟瞎子忽地开口问道:“老狗人了?”
“死了。”
瘸腿老人淡淡道,“被新来的后生杀了。”
方晏陡然心头一跳。
这瘸腿老人是什么意思?
他看到了真相,可说出的话却是……
“杀的好,哈哈哈哈!”
更让方晏愣神的是,苟瞎子居然大笑起来,连连叫好。
“我之前就担心他会对我下手,所以我才第一个选择跑了,伍长,您不会怪我吧?”
“……”
“罢了,伍长您就是这样的人,实在无趣的很,不过他害死了大壮,这一口恶气您能忍下去?”
“……”
瘸腿老人依旧沉默不语。
方晏却是眉头挑了挑。
他知道那老狗不是好人,可他何时害了大壮?
不等他过多思索,苟瞎子给出了答案。
“之前下河前,那老狗就跟大壮说过,一旦有水鬼冲击,第一时间逃到您的船上。”
“那可是犯下了大忌讳!”
“没有掌握情势贸然闹出动静,只会吸引水鬼,那老狗就是想利用大壮痴傻,让大壮送死!”
苟瞎子无比愤怒,还不忘道:“新来的兄弟,你做的极好,杀了那老狗也是为大壮兄弟出一口恶气,想必大壮兄弟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那你有提醒过大壮吗?”
不等苟瞎子说完,方晏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苟瞎子张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瘸腿老人更是不言不语,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方晏嘴角上扬。
好生讥讽。
这苟瞎子口口声声说老狗害死大壮,指责老狗不是人,认为老狗死得其所。
可当时,他为何不提醒大壮?
无非是与那老狗抱着同一个心思,无非是想要踩着大壮的生命来保全自己,却又要立牌坊,当真是个婊子。
苟俊朗似是被方晏那轻蔑的眼神刺激到,当然,方晏也不知道他眼瞎是怎么看得到,可能是屁股上那个眼。
反正,这家伙紧紧握住拳头,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方晏都觉得你要不过来打我一顿我把你砍了拉倒,不然气坏身子就太不好了。
“好了,继续前行吧,我们快到目的地了。”
瘸腿老人终于开口。
方晏回头扫了一眼,船尾处,左短右长中长。
有邪祟自水底左后方来袭。
“还有些距离,不要慌张。”
瘸腿老人对方晏叮咛一句,转过身准备前行,找个右前方河道离开。
方晏也是点点头,扭过头继续盯着三炷香。
两短一长。
嘶嘶嘶。
先是两根香火化为灰烬,然后又有一根化为了灰烬。
三炷香,全灭。
从头到尾,不过三四息的工夫。
也是方晏及时反应过来,语速极快给出警示,瘸腿老人面色大变,也顾不上什么立刻朝着前方划去。
没有任何的对策,只有鼓足一口气朝前。
三香尽,很正常。
可三四息化为灰烬,只能说明一点——
“下方有大邪祟!”
方晏猛地咽了咽口水,拔刀,死死盯着河面下方。
浑浊的河水之下,却依稀能看到一些诡异。
一抹红。
“红衣。”
方晏本能的倒退一步。
“走,快走!”
那苟瞎子的确是很苟,早在两长一短时就开溜了。
可惜,大邪祟到来时,你反应再快也不管用。
砰,砰,砰。
有东西在撞船底。
船,不动了。
方晏回头,却见瘸腿老人俨然拔刀,神色肃穆的低声喃喃。
什么咒语?
方晏想要听却是什么都听不清,船底被撞声越来越大了。
而且,这还不能说是撞击的声音。
就好像敲门声。
鬼敲门。
砰。
砰。
砰砰砰!
越来越急促了。
“跳河。”
忽地,瘸腿老人大声一喝,俯下身子就是一张黄纸贴在船头,纵身一跃便跳入河中。
方晏也不迟疑,在瘸腿老人开口时就纵身下了河,全力朝着苟瞎子的船游去。
河里,绝计不能久待。
河面上,一声轰鸣。
木船,爆炸了。
那威力之大,将方晏震出十几丈开外,险些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接咽气。、
待回过神,他也是颇为惊叹。
“咒符之威,着实惊人。”
“也不知道那红衣是不是没了。”
先前木船爆炸时,那一抹红衣距离极近,按理说是没了。
可还不待方晏看去,就觉得身子一沉。
脚踝被人死死抓住,生疼的很。
方晏本能的想要踹开那手,结果往下一看,面色顿变。
果真,还是那熟悉的配方,还是那熟悉的味道。
红衣。
是那红衣厉鬼。
她此刻紧紧抓着方晏的脚踝,徐徐的往下飘落。
陪我一起死吧,郎君。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