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房间很大，里面又分了好几个房间，程景书就在其中的一间。

洛初九就站在了那个房间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推门而入。

这个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就是一张很大的办公桌，然后边上一个沙发和一张小床，显然是一间书房的布置。

洛初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凳子上的那个男人。

程景书的长相是出乎洛初九意料的，因为程景书早期的作品一直充满了朝气与创新，后期又是平静祥和，洛初九一直以为程景书已经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长成了一个沉稳可靠的男人了。

可是面前这位的长相，看着就像是一个阳光大男孩。

很显然，程景书自己也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所以为了可以在外表现出一种沉稳可靠的形象，尤其是在这个可能成为自己的第一个小徒弟的女孩子面前，程景书端坐在沙发上，没有立刻言语。

端的就是一副高深莫测。

为此，他甚至买了一件中山装来穿。

于是乎程景书坐在那里的模样，颇有一副少年老成、小孩子偷穿爸爸衣服的感觉。

看到和自己想象中出入略大的程景书，洛初九心中的所有紧张很奇妙地一扫而空。

看着位置上的程景书，洛初九甚至有点想笑。

看到洛初九嘴角明显的笑容，程景书故意板起了脸，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

“笑什么？”程景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加的冷酷沉稳。

洛初九强憋住笑，“感觉程先生好像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程景书撇撇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用手指了指桌上的画纸。

“你也知道我是学国画的吧，而且我是搞创新的，给你一个题目，你要是画的让我可以认同，这师徒咱今儿个就算是结下了，要是不认同……你自己也知道。”

洛初九点点头，“若是没能得到您的认同，那是我才疏学浅。”

程景书满意地点点头，明事理就行，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碰到过那种没有实力还骄傲自大，觉得自己没被认同就是他程景书眼光问题的脑瘫儿童，若是这个女孩也是那般，就算画的再好他都不要。

“可以，题目是——光。”

光？

听到这个题目的时候，洛初九直接就愣住了。

用国画画光？这要怎么去画？

一时之间，洛初九愣在了原地，没有上前拿起画笔。

程景书看着呆愣的洛初九，眼里也闪过了一丝了然。

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的题目有多么苛刻，他不是普通的国画画者，他也不想要收一个传统的国画画者做徒弟，他想要的是和自己有着共鸣的人。

程景书出完题目之后就没有继续言语，淡淡地坐在椅子上面，静静地看着没有动作的洛初九。

洛初九皱着眉毛，感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逐渐变得明晰，洛初九的眉头更加紧缩，想要去抓住那一闪而过的思绪。

很快，程景书看到了洛初九的眉头松开来了，嘴角逐渐爬上了零星笑意。

程景书有些诧异，以往面对这个题目的时候，其他几个水平极高获得很多奖项的那些小画家们最后都是眉头紧锁犹豫不决的落笔，难道面前这个女孩真的和江嘉艺说的一样，是和自己可以产生共鸣的孩子？

洛初九上前拿起了画笔，深吸一口气，执笔、蘸墨，再到落笔，洛初九几乎没有太多的犹豫，仿佛这幅画的每一笔该怎么落下早就已经在脑海之中演绎了无数遍一般。

程景书把视线转移到了画纸上。

洛初九用简单的几笔，勾勒出了一个灰暗的角落，一个女孩抱着腿蹲在墙角。

程景书眉头微皱。

他没有在画纸上看到任何光的神色，只看到了无尽的灰暗与压抑。

虽然这画中的情感十分浓烈，画技也娴熟，但是这般灰暗压抑的情感……

程景书没有出声打扰，毕竟画还没画完，还是要看最后呈现出来的样子。

就在洛初九画的过程之中，程景书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并且带上了一丝惊讶。

洛初九画的其实还算快，因为只是一个测试，没有很多的时间去完成这一副画，所以不能够画的十分细致，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一副简单的画作就出来了。

画纸的右侧还是那个蹲在角落的少女，但是后面不一样的是，画纸的左侧有一道身影，朝着少女伸出了手。

伸出来的那一只手是洛初九画的最细致的部分。

虽然画的右侧是十足的压抑，但是画的另一半一出来，整幅画的意境就完全发生了改变。

洛初九没有在画上面加上什么其他的元素，画的左侧更是只有那一道身影，其余的都是留白，然而就是这样，画却充满了希冀。

程景书看得懂，那道身影就是光。

程景书抬头看向了洛初九，“画的不错。”

画虽然说得轻巧，对视能够让程景书说出这种话的人，委实不多，但是洛初九这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竟然做到了。

洛初九微微一笑，眸光看向画的时候满目都是温柔。

刚刚听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她是迷惑的，该怎么用国画去画光？她不懂。

但是她突然想到，光就一定要是那个传统概念里的光吗？

她还记得，当初宋时遇朝着她伸出来的手，那个时候，她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光都比不上宋时遇来得闪亮，宋时遇就是划破她黑暗的那一道光。

程景书看着洛初九的表情，心中了然。

“你可以帮我去外面把江嘉艺叫进来吗？”

洛初九点点头，推门出去。

当洛初九关上门的一瞬间，程景书马上就坐不住了，释放了自己压抑许久的情感，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跑到了洛初九刚刚站着画画的位置，仔细端详着那一幅画。

“不错啊！后生可畏啊！”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把话说出了六十几岁的味道。

虽然洛初九这幅画很多细节处理仍然不够到位，但是已经是很高水准的了，只是可能因为学习的比较少手法稍显稚嫩，但是画中的那种强烈的情感表达是许多画了多年的老画家都赶不上的。

程景书心里有一道声音——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