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幽寂,弥散着一股腐烂腥臭的气味。
虽然不是黯淡无光,但寻常武人到了这里,必然是寸步难行。
甚至一般的合象武人闯入这丛林,稍微松懈,怕是连一时三刻都活不下去。
裴远就亲眼看到一头皮毛乌黑如漆,角和蹄子状如水牛,生有双头的凶兽往一水潭饮水,结果下一瞬间,水潭内就伸出无数道触手,将那凶兽吞噬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而以裴远的眼力来看,那凶兽的力量起码也达到了二象的层次。
他凝神细观那水潭,以神意感应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水潭,分明是由无数细小毒虫凝形而成。
在这样原始丛林之内,那些肉眼难辨的毒虫和无处不在的秽气瘴疠比起众多凶兽还要危险十倍不止。
裴远此刻就站在一棵大树前,树身摇曳,哗啦啦作响,仿佛被狂飙卷动,树木枝条如毒蛇蔓延,枝条前段破开,竟露出一颗颗幽黑惨绿的毒牙,霎时间成千万的藤条就向裴远缠了过来。
裴远凝立不动,那些藤条在撞到他身前三尺时,蓦然一顿,一颗颗毒牙龟裂,无数藤条迅速回缩。
于此同时,树躯之内发出一道婴儿般的凄啼,‘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化成一蓬蓬飞灰。
裴远连看也未看一眼,他的目光虽放在前方,瞳孔深处倒映出的一幕幕画面却是沼泽地的场景。
相隔近五十里,远程操控徐长锋的同时,完全不影响本体的活动和思考能力,两者独立存在,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在他瞳中就映出徐长锋一拳击出,无形拳力裹挟着千万钧的力道,陨石般砸落下方沼泽地,整个沼泽都彻底沸腾了起来,直接下陷近百丈,污泥秽物乃至诸多奇奇怪怪的生物震碎荡起,飞溅到了半空之中。
随着‘徐长锋’出手,其他巡查使以及成姓老者六人也是不甘落后,齐齐动手。
裴远看到褚九龙翻掌按下,一道黑火从掌心溅射,迎风化成连绵数百丈的火海,炙烤着沼泽地,层层瘴气毒雾翻滚。
更瞧见那万姓巡查使掌中突然多了一口剑,剑势惊雷,其速如电,动则掀起劲气狂潮,成千万道剑气密密麻麻覆盖里许之地,水银泻地一般,展开无孔不入的打击。
其余人等手段也各是不弱,顷刻间雷光电火,剑芒刀气,拳劲掌力轰隆隆击出,在十三位达到了七象,八象的顶尖高手合力轰击下,下方沼泽地仿佛遭到了天灾地祸,震动摇曳不止。
紧接着‘轰咔’一声巨响,似乎连大地板块都碎裂开来,裴远就看到一条延伸数百丈,狭长幽深的裂缝洞开,一股让人头皮发麻,不祥凶戾的气机自缝隙内冲出,直射穹天。
咔嚓!
一道巨大的雷霆横亘长空,犹如苍天降劫,持续了数个呼吸方才化成裂破百里的轰鸣,伴随着翻荡的劲风,原本还带着一抹晚霞的天色,十数里内刹那间暗沉如墨,似乎将天光都吞吸了进去。
一众巡查使以及前来助战的成姓老者六人面容冷肃,心神警戒到了极点,一种如芒在背的感受油然而生。
天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中,仿佛有一只血色眼瞳冷漠的凝视着他们。
一阵阵语义不明,诡秘拗口的祷告声自裂缝内传出,起先还如同梦呓,飘忽不定,三两个呼吸间就大如雷鸣,在十三人耳内震响,直透心神。
“不好,血河魔咒?!”
“果然是血河宗的魔崽子!”
不过众人皆为顶尖高手,立时定住心神,驱散负面情绪,凌厉的目光扫向裂缝内,要将里面的一切看个清清楚楚。
嗡嗡嗡!
还不等众人杀入其中,一道道涟漪扩散而出,将数百丈的裂缝震碎开来,化为一个庞大的窟窿,而在窟窿深处,一道巨大的阴影飞快浮。
借由徐长锋之眼,裴远看到那是一座黑色祭坛,有着数亩大小,祭坛四方流动着一道道诡异的气机,将整个祭坛裹入其中,使得污泥无法涌入。
祭坛四方人影绰绰,各个都充斥着一股凶悍暴虐的气息,跪伏在地,齐声向着中央一方血池朝拜。
那血池内煞气充盈,一道道煞气下沉浮,翻滚不休的同时,幻化成一张张鬼脸,发出尖锐的惨叫嘶吼!
见此一幕,一众巡查使和成姓老者等人皆是心底一寒,头皮发麻。
血池内的一道煞气,就是一位合象武人的血肉精魄,而以那血池的体量,其中煞气密密麻麻,成千万,血河宗夺取了这么多高手的血肉精魄究竟有什么图谋?
而且如此之多高手的血肉精魄,以血河宗的能耐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一众人脸色晦暗,行动之前已然对血河宗抱有了足够的重视,可等见到了这方容纳了不知多少合象武人血肉神魄的血池时,蓦地警觉事情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诡异的祷告声戛然而止。
那些血河宗门人缓缓起身,一双双森寒疯狂的眸子投向众人。
“外界邪祟,乱我神君大醮,该当何罪?”
血河宗门人之中,忽然有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确切的说,并非一道声音,而是六道,只是这六人一体同声,没有丝毫间隔,如同一人说话。
这六人皆是一身黑袍,面目被浓重的阴影覆盖,唯有一双眸子冰寒,不带丝毫感情,却也并无疯狂暴戾等情绪。
“杀!”
“杀!”
冷厉的声音响起,祭坛已完全浮出,同时数百道身影,漫天之间,霎时间就被血色剑气铺满,仿佛千万条彩带,瑰丽辉煌。
尤其是在这黑暗沉重的天幕下,更是显得耀眼夺目,可令世间万物黯淡失色,然而其带来并非是美好,而是**裸的杀意。
言语已无必要,两方人电光石火之间接触,紧接着就是惨厉的大战。
数十里外,裴远也能感受到巨大的震爆和强劲的气流呼啸,正要潜行过去,泥丸宫一跳,他连忙收摄念头,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呼吸之间,天空似乎有一道劈裂一切,摧枯拉朽的幽光闪过,快得让人只觉眼前一花,已然掠空数里,疾电般落向祭坛所在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