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黑成一片，黑的吓人，但偏生风雪好像更大了，呼呼的风声喧嚣，雪块大块的落，往外面看去，全世界只剩下黑与白二色。

“啪嚓！”

不知道又是哪处的房屋倒塌了，也不知道是风吹倒的还是雪压塌的，或是两者皆有。

“这才初夏，冬天也不曾看见这样的雪……”

有人喃喃道，但更多的人把头埋进双膝中，呜咽隐隐传出。

探一知道，看着自己居住了多年的家被毁，对许多人来说的确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而且任谁看着这世界末日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都不免会有这种崩溃的状态，包括他。

但当他看着依旧靠在椅子上打着瞌睡的冬呓时，心里却奇异的平静了许多。

外面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但那里的一切似乎都影响不到这杏林里面，灯光橘黄，除了多了许多坐在地上的不速之客，和平时无异。

“冬呓姑娘，冬呓姑娘。醒醒，冬呓姑娘。”

探一从坐了一地的人群中艰难地挪了过去，他看着冬呓有些不安稳的睡颜，又喊了几声，这才让冬呓有几分清醒。

“怎么了？”冬呓话语含糊道，“是买药吗？”

探一激动道：“你快看看外面吧，外面都变天了！”

冬呓揉了揉眼，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她嘟囔着道：“迟早的事嘛……”

或许是她这话说的太随意了，这样的态度让很多人本就崩溃的心似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你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态度！”

“对啊，什么人啊这是！”

“你好意思说这话，你能去阻止这一切吗？”

也有人劝道：“她还是个小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这个婊子就是想看着我们一起去死。”

“这话过分了。”探一道，“如果不是她，你们现在都和外面那些人一样，都不知道死哪去了！”

“什么她，分明就是她提前预知了这一切，占了一个好地方而已，我们也不是她救的，是我们自己进来的。”

探一道：“这是她的地方。”

“什么她的地方，说不定是怎么搞过来的。”

“把她扔出去！”

“把她扔出去！”

…………

“把她扔出去！”

“我看谁敢！”

探一拔出的腰间配着的长剑，剑体生寒，凌厉的剑光闪过每个人的眼中，让他们脸上都有了几分忌惮。

双方对峙时，外面突然一声巨响，黑气冲天，几乎盖住了所有的白雪与寒风，他们的境遇好像更差了。

但探一和他们对峙时，却没看见他身后的冬呓在这个时候眼睫毛颤了颤。

“都住手！”她的声音不再含糊，带着不疑置否的语气。探一有些惊讶的往后看去。

他看见冬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不再靠着椅子，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比平时有精神的多。

许久，一滴豆大的泪珠从她右眼中滚出，但那滴泪刚流出便被凝结在了脸颊上。

那滴泪被冻的澄澈，边上有些许霜花，倒更像一个装饰品，但探一却莫名其妙想到了圣峰下那处泪湖。

与此同时，一股寒意突然弥漫开来，一层薄薄的霜花爬上了药柜上，桌子上，地板上……

室内的温度一下子骤降，让探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看见冬呓站起了身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站起来的样子。平时的她蜷缩在那椅子上，看上去很是娇小。

但当她站起来时，探一才发现她原来那么高，才比自己略矮一点，这样的身高是很难出现在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身上的。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一些。

探一忍不住道：“冬呓姑娘，你……”但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他看见冬呓如小扇般的睫毛一颤，终于缓缓睁开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冰蓝色的眸子，像蓝水晶，但更像深处的寒冰，那是不带任何瑕疵的蓝，更是和那泪湖一模一样的蓝。

而他看过一个人有这样的眼瞳，那就是山献圣女北辰空蒙。

而传说，这样冰蓝色的瞳孔是只被圣女所有的，代表着冰雪女神的圣眷，独一无二。

可现在，他在另外一人身上看见了那样的眼瞳。她到底是谁？

冬呓的眼睛不止探一一个人看见，所有的人都呆呆傻傻地看着冬呓，看着她抬步往外走去。

凡她走过的路，所有人都自动让开，她这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门口。

她仿佛是没看见外面恶劣的情形一般，直接一脚伸出了门外，走到了外面。

有许多人倒吸一口凉气，她走在外面，却没有被那黑雾影响半分，原本被压制的雪色又一下子明亮的起来。

雪更大了，但没一朵落在她身上。霜花四处攀爬，渐渐爬上了她的素白单衣和薄披风，在上面密密麻麻地渡上了一层炫目繁复的冰晶花纹。

她像是个穿着繁华礼服的人，去赴一场宴会。

一阵寒风顿起，夹杂着漫天的雪花，把她的身形遮盖，但当风雪平静下去时，她的身影已经从所有的人视野中消失了。

她到底是谁？这也是所有人脑中的问题。

…………

“圣女，不要！”许多白袍执事纷纷开口道。

而北辰空蒙站在所有人最中心处，站在一个巨大的祭坛上，她充耳不闻耳边嘈杂的劝告声，定定地看向门边坐在轮椅上的梅不群。

她冲他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带着不加掩饰的开心。

看着她这样子，最终幽幽一叹道：“决定了？”

“决定了。”北辰空蒙笑道，她那双亮亮的眼睛注视着梅不群，“你有没有别的想对我说的？”

…………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把所有人吹的都睁不开眼睛。

很快，寒风平息，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

…………

那处尘埃顿起，一瞬间都遮住了所有的黑雾的黑色，但并不能让众人的心神安定半分。

这些尘埃漫天，多的不像尘，反倒像雾。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突然出现了这么多尘埃，但只要仔细观察，却能发现那不止是尘土。附近的树木，石土，和一些倒下的骸骨，附近的一切的一切，都成了粉末，随着强烈的风浮起，成了他们眼前现在的一片尘埃之雾。

黄色的大雾茫茫，但里面怒吼讥笑声等不停的传出，里面的白光血光光经由这些“雾”漫射开来，一瞬间竟然变化了数种光芒。

似乎才过了一瞬间，又似过了许久，里面的一切再次归为寂静。

有许多人发觉不对，都往这里赶来，很快就站了密密麻麻一群。

这里的尘埃极为呛人，但没人咳嗽，在这样的寂静下，都死死地看着这尘埃的最深处。

尘埃渐渐稀薄了下去，隐隐能看见里面的一个朦胧的黑影轮廓。

那黑影不断放大，那人缓缓向外面走来，黑影渐渐清晰，化为一双白衣男女。

那女子穿着边角有些破碎的白裙，被那容貌俊逸英朗的男子抱在怀里，头埋在他的怀中，忽略她胸前的点点血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那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表情，那双眼中全是木然。

“主子。”

吴修己上前向他行礼道，声音掩不住的颤抖与悲痛。

他这一称呼让众人都是一惊，天下第一的那位武圣，谁也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位主子。而且能当他主子的，又该是怎样的存在。

除了之前就听过吴修己管叫云亦可“少主”的孟小小。她与这位君上有过几次牵扯，还曾经让他的分神在身体里寄宿过，但这还是第一次见他。

“亦可她怎么样？”

孟小小多次听过云亦可夸赞自己那位师尊，对他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有几分了解。既然他出现了，让她心里不免怀揣着几分希望。

云上在听见有人提前云亦可，脸上的木然才有几分破碎，流露出几分深切的沉重，他这反应让孟小小眼中的光一下子就灭了下去。

只听云上喃喃道：“我找不到她的魂魄了。”

孟小小不禁问道：“什么？”

“只有一丝残魂，但不够。”云上摇了摇头，“不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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